书鸢站着不言,面对死亡,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了,她害怕以后云陌没人陪着,她害怕云陌喜欢上别人,她害怕再也看不到聂青。
原来她也会害怕啊……
她抬眸,瓷白的脸上迸发出顽强的意志:“可以检查出病原吗?”
病发是十八岁,潜伏期很久的话,是在十八岁以前,水乡镇怎么会有那么毒的辐射?
医生短暂的犹豫了一下,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他在她眼里看到了生的渴望,便换了个说法:“潜伏期太久,初步检测只能定为是辐射,想查出来根源很难,我尽量试试。”
书鸢颔首,把病历报告一点点折叠好:“麻烦了。”
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身体各项机能正在慢慢下降,或许将来会造成更严重的并发症,他仔细询问:“最近有新出现的不良现象吗?”
医生心细,发现她站的不稳,身子在晃,指着椅子:“坐下说。”
书鸢礼貌抿唇,步伐维艰,倾身坐在椅子上,稍稍与他保持了礼貌的距离:“有时呼吸困难还伴有耳鸣……”
对于医生她供承不讳,铺开了所有不愿说,不愿谈的伤疤。
医生双手撑在膝盖上,两手交叠:“还是那句话,方便住院治疗吗?”
书鸢犹豫了。
住院就代表将病情公之于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不想的。
书鸢低着头,很久很久,手上的病历报告被捏的褶皱,她抬眸,语气里沁了一丝平淡:“住院能治好吗?”
医生实话实说:“依据科学,会有一层的希望。”
没有风吹过来,她被拂乱了阵脚:“我考虑考虑。”
医生有些欣慰,他第一次在这位患者言语里听出了活着的**。
*
深冬的雪下的缓,下的柔,落在脸上的瞬间,还是凉的人浑身一激灵。
书鸢没撑伞,走在冷风雪雨中,神色寡淡的令人心疼,一双漂亮的眼晦暗浓浓,在这一刻,被敛灭了所有的莹润。
她低着头,面前的路被挡住,她抬眸。
是那个要找她吵架的富家千金。
曼如是从车上跑过来的,微微喘着气,脸颊两侧泛着对称的红润:“怎么又是你!”睫毛上落了雪,她玉手一拨:“你来医院干嘛?”
书鸢精神状态不是一般的差:“现在吵架,你赢了也不光彩。”
“……”
曼如看她手里藏着的纸,眼珠一转,伸手便去抢:“你手里藏的是什么,你该不会是怀孕了?”
这里是医院,书鸢行迹可疑,她完全认同自己这个想法。
“……”
书鸢长睫微弱搭着,手上也没劲,病检报告沿着手心被抽走,她慌了,语气很重:“给我。”
她尽量掩了不安,又重复一遍,嗓音沉淀了祈求:“东西给我。”
她越是这样,曼如心里越没底,那个想法更加坚定,她很拗:“我不给。”
书鸢没办法了,脸上有些烫:“那不是孕检单。”
“不是就不是,那你紧张什么。”她往后退了几步,显然不信,边打开纸张边抱怨:“我连我们小孩名字都想好了,为什么你要怀孕——”
她打开了病检报告,看了又看,话语戛然而止。
书鸢站在隔她两米远处,正对着风口,风撩乱了鬓角的碎发,她望着曼如,眼底无措毕现。
“这……这是什么意思?”
心功能衰竭?血小板偏低……
上面很多病症,她看不懂这些医学知识,大致明白一点点,面前这个“情敌”得了很严重的病。
她又盯着患者姓名那一列,看了又看。
书鸢秀眉裹上了冰霜,她走过去:“给我。”
曼如把纸张叠回原样,低着头,声音里都是歉意和局促不安:“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坏的很,丢了大家闺秀的做派,行起了地痞流氓的事。
书鸢眉尾随着她的话渐渐抚平,她听不得别人歉意的话,瞬间心软,泄了气,语气里凝了一股沉沉的软意:“帮我保密,可以吗?”
她想满天过海,如果不行,退一万步,瞒住云陌也行。
曼如抬眸,点头,眼里是同情:“你会死吗?”
她知道不好,还是多问了一嘴。
书鸢把她双手递过来的病检报告收了起来,不堪在意,回的云淡风轻:“不知道。”
“我有钱,我给你,你去治吧!”
她的神色认真的惊人!
曼如撑着伞,此时伞有点歪,她肩膀上落了雪。
涓涓美人,衬着雪白的世界,风拂杨柳腰。
书鸢走过去扶正,拍落她肩头雪:“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钱若是能解决,她便不需要那么愁了。
她说完顶着鼻尖的酸涩走了,雪大了一点,缠缠绵绵落了一地。
风也大,路边枝桠刮得哗啦,曼如紧了紧手里的伞,踩着高跟鞋撵了上去:“书鸢。”
她叫着病例报告上的名字。
书鸢回头,雪花眯眼中,手里被塞了一把雨伞,伞的主人说:“给你。”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用手挡着雪:“你不能死,你死了云陌会难过。”
她没等书鸢反应过来,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不过,我还是很讨厌你。”
头顶的雪花被挡住了,书鸢对着风口立了许久,这俗世,也不全是坏人。
~
云辞的病房在顶层,曼如走到时电梯刚好停住,她舒了口气,脚后跟很疼,应该是磨破了皮。
她抵达病房时,一群医生相继走出,个个面色阴翳,她很慌。
云辞坐在病床上,白皙干净的指尖敲着电脑,脸色淡白,嗓音清润:“别让家里知道了。”
“是。”
左毅弯了弯腰:“先生,您还是休息休息吧!”
工作再重要也比不过身体啊!
云辞推推眼镜,眉宇敛着浓浓倦意:“无碍,你先回公司看着。”
门虚掩着,有人礼貌性的敲了两下门:“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曼如见云辞安然无恙,暗暗松了口气,说话的语调带着温怒。
云辞愣了几秒,看了一眼揉着鼻子的左毅,便心知肚明了,大嘴巴!
想是这么想,可面上的欣喜一点儿也不掩,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情意:“怎么没拿伞?”
她披肩的的卷发上有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