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有雪,枫林门口的树叶摇曳着叶子。
太阳也出来了。
书鸢和云陌不同路,她先是去了一趟花店,店里有几位男士在买花,精挑细选着。二楼也有细微的交谈声,空气里都是清透的味道。
温雅瞧见她,带着笑迎上来:“书鸢姐,你来了。”
她从不摆老板的架子,笑了下:“今天有白菊吗?”
温雅点头:“今早到了一批,在后面,我去拿。”
“不用,让优优去,你看着店。”她看见门口走进来的慕沉,一身警服,阳光帅气,顺水推舟了一下。
“嗯。”
慕沉对她点头颔首一下,她回之礼貌一笑。
天气没有多变,维持到中午依旧是艳阳高照,外面雪化了一地,路上积上水窝。
书鸢坐在二楼修剪花枝,面前一片阴影落地,她抬眸,依旧是礼貌一笑:“有事?”
慕沉把警帽摘了,短发被压的塌下来:“没事,想来感谢感谢你。”
“怎么感谢?”
他把手机微信打开,加了好友之后,书鸢手机收到一张照片。
男人靠在椅子上,左腮鼓着,窗外的阳光照进他眼里,里面藏满了银河之外的星星,旁人盗不走一分。
女娲捏造的时候定是用了心,仅仅一个半侧脸,都干净帅气的不行,此时低眸笑着,含着春色,更是男色惑人,就是有点傻。
书鸢有些出神。
也有些窃喜,这是她的云陌。
慕沉撇了一眼她表情,挑眉道:“一上午了,一直这表情。”旁边有客人抱着一只二哈,很乖,主人给了一块饼干,开心的蹬着腿。
他扬了扬下巴:“跟它一模一样。”
他是过来人,感情的事摸得透透的。
书鸢反驳:“我觉得云陌更可爱。”
慕沉:“……”
情人眼里出西施。
“温雅怕黑,有时候下班晚……”他是警察,她就没透露太多,点了一二。
说完,她抱着两捧白菊下了楼。
今天阳光特别好,穿过树叶,被割裂成一点一片,落在地上。
书鸢去了墓地,雪路潮湿,鞋上沾了泥泞。
书鸢志祥的墓碑上有未融完的雪,还有杂质,她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拂干净,最后落在照片上。
一遍又一遍摸着。
小时候,她会偷偷地把冰凉的手放在他脸上,暖着,他的脸布满岁月皱纹,却很热,很暖。
书志祥会纵容她,然后笑着说:“我家阮阮以后要找一个会替你暖手的男朋友哦。”
她那时不懂,笑的傻:“那就有两个人给我暖手了。”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照片太过冰凉,再也不会有温度了。
书鸢浅浅笑了笑,面容苦涩:“爸,我找到了那个给我暖手的人。”
远处,风起,叶落。
她眉目染上笑,眼神很温柔:“他特别好。”
好到她觉得配不上,好到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并肩齐行。
世上什么最可悲,无非就是没能成为优秀一点的人,却遇上了最好的人,何况她还恶病绕身。
书鸢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含着向往光明,向往未来的希冀:“爸,努力一分不行我就努力两分,直到能配上他。”
那抹黑暗里的光就在那里,她要主动走过去啊。
旁边那座无字碑面前很干净,没了杂草,干干净净,落落寞寞。
书鸢放了一捧花在地上,转身走了。
墓地里面有点冷,外面好上很多,她看了时间,拿出手机发了信息给云陌。
【今天要加班吗?】
云陌此时正靠在枫林大门上,手里拎着棉大衣,手机一响,他拿出一看,笑了。
【不加,我在家等你】
他没有催她,只是眼里满含深情,把所有的耐心都留给了书鸢。
书鸢信息回的很快,脚下的步子走的也快:【动画表情】
他点开是一只二哈极怪的点头。
天会亮的,雪会停,太阳也会出来的。
~
连着一个星期,项城没再飘雪,常常出来露脸的是微弱的阳光,冬阳比夏光照在身上更得人欢喜。
隔日天气不太好,刚好是圣诞节,没下雪,天是阴的,很冷。
书鸢去了一趟医院。
她还是那个问题:“住院能治好吗?”她说的很平淡,就好像那块吊起来的石头落了地:“我想活下去。”
医生也还是那句话:“会有一层的希望。”他在她眼里看见了极强的求生欲:“但我们会拼尽全力。”
她说:“好。”
书鸢跟医生约好了年前住院治疗,在那之前她要跟云陌坦白,她不怕病治不好,她怕面对他的难以开口。
医生说住院的过程会很煎熬,会很丑,然而这些都不是她担心的。
她不担心云陌不要她,她只是很担心他会难过。
心那里很疼,疼到呼吸都扯得疼。
医院走廊有点长,她走的慢,手机上敲了很对坦白的字,打上去的时候云淡风轻,却沉重到点一个发送键的力气都没有。
她弥足之际,手机微震,进来一条信息。
云陌:【今天警局有点事,下班可能晚点,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她鼻尖泛酸。
没隔几秒的功夫,又来一条:【乖乖在家等我,老婆】
他是交代的口吻,却是把所有的行踪都告诉了她,像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
书鸢都能想像出他发信息时的表情,一定像那张照片一样,又呆又傻,又让她爱的不行。
书鸢应了:【好】
她稍许犹豫,决定坦白:【等你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许是在忙,她没等到回信。
书鸢下了电梯,手机震动,她刚打开。
从她面前经过一个人,通着电话,话里都是不嗤的意思。
“妈,您老就把心搁肚子里吧!孩子我让她打了。”说话的是位男人,手里转着车钥匙,吊儿郎当。
电话那边,慈母多败儿:“别闹出人命了,你爸知道,非打断你的腿。”
“放心,闹不出人命,我也就跟她玩玩,就当还她朋友当年送我的牢狱之灾了。”
“不说了,我上去看看孩子她打了没。”
那边显然很纵容他,简单交代两句就挂了电话。
那男人是江风。
书鸢没看手机信息,一双眼睛嗜成血色,她跟了上去。
妇科在五楼。
柯蓝刚从手术室出来,身边没有人搀扶,脸色白的吓人,虚虚弱弱地扶着墙坐在椅子上,一阵风就能吹倒。
江风在前看到了这一幕,笑出了声。
旁边墙边有小型灭火器,书鸢拎了起来,冲前人喊了一声,声带被戾气穿透:“喂,江风。”
走廊没有几个人,听到声音,柯蓝慌张看过来。
江风还未来得及回头,腰上挨了重重一脚,他整个人扑在地上,捂着腰呼痛。
书鸢看了一眼远处,柯蓝撑着椅子站起来,脸色满是惊慌失措的白,离得远,看不清表情,但是她在摇着头。
这样虚弱无力的柯蓝,她没有见过,理智一瞬间就没了。柯蓝是谁?如若不是亲情,聂青也排在她之后。
书鸢握紧手里的灭火器,目光很平淡,但泛出来的烈火也很强。
缓过来的江风已经撑着地爬起了半个身子,书鸢走了过去,对着他侧腰最不受力的地方踹了一脚。
这一次,江风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以前,散打社的教练老说她是可塑之才,她不以为意,看他表情,现在信了。
医院走廊灯光很亮,书鸢垂着眸,灯光从头顶落下来,满身淡漠:“江风,你知道吗,如果你今天动的是我,这事就过去了。”
她就一条贱命,无足可惜。
说着,她把灭火器扬了起来。
书鸢眼里有冷笑,像从地狱里来索命的。
江风哆哆嗦嗦往后拱:“你、你干嘛!杀人犯法的。”
她看了一眼远处踉跄走过来的柯蓝,低头看他,语气像是真的在安慰他:“放心,我也不会闹出人命。”
书鸢扬起的手被人握住,柯蓝发梢很乱,搭在脸色,很颓废:“书鸢。”她眼里盈上了晶莹,摇着头:“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错在她执念太深,以后少年心动便是割不掉的爱。
书鸢推了她一下,她往后撞在墙上。
江风颤颤巍巍往后退,走廊拖了很长一道印子,地板锃亮,映出了她的眉,她的眼,里面没有血色,没有情绪。
“你想死吗?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江风胆怯威胁着。
书鸢眼波闪了下,只一闪而过,那就一起死吧!
“你、你来真的!”
没了阻挠,书鸢狠狠砸了下去。
响彻走廊的是江风撕裂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