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鸢抬手,指腹轻轻划过眼下,带走眼底的湿凝:“嗯,我知道了。”
想念的话,她也不比他少。
“就这么简单吗?”
她其实知道他想听什么话,但是她更想听他说:“那应该怎么说?”
云陌走了两步,立在窗前:“要说,我爱你。”
书鸢怔住,他用半生的温柔陪着她赌,然而,她让他输的一塌糊涂。
她小声的呢喃了一句,他听到了。
是我也爱你啊。
隔得太远,他见不到她为他脸红的样子,心里很难受,痒痒的:“不闹你了,明天记得来接我。”
她沉默了片刻:“好。”
“你那里温度降了,出门别忘了戴围巾。”他抬起手,戒指透过玻璃窗户反出光点,似乎思念浓了:“我等你接我。”
书鸢这边窗户开着,风打在脸上,刺刺的:“好。”
云陌怕控制不住想念,让她先挂了电话。
窗外银白一片,有些思念一旦开了闸,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所幸,他们还有以后,一个很美好的以后。
身后有声音,他回头,面上的喜色一点儿也没退下去。
云乾震推门进来,看见云陌上扬的眉宇,有一瞬的静默,过后只有紧紧锁起来的眉宇。
或许他做的是对的,将来要成大事的人,眼里不应该有这样的柔情,应该是刚强果断的。
云陌收了一点笑,不温不淡地喊了一声:“爸。”
从先前云乾震拿书鸢换他,两人的关系就一直僵持着,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叫了他。
云乾震看了一眼他的背,隔着病服,身上绑着的一圈纱布轮廓还是很清晰:“军队那边联系好了,先修养一段时间,过完年再去。”
云陌心情好,面色不悦但也没表现出来:“哥呢?”
“你别指望他替你!”
林管家站在门口,闻言往前走一步:“大少爷在巴黎住院,医生诊断不能参军,不过不严重,多修养就好了。”
“军队的事情要暂缓。”
云南没同意也没拒绝,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云乾震:“理由。”
许是被他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事,他想起来的时候,面色情不自禁柔了很多:“我打算结婚,就在出院以后,到时候我带她去拜访你们。”
住院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善,只差最后一步了。
林管家不敢吭声,头更低了。
云乾震也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
电话挂断以后,书鸢站在窗前,望着手中的手机沉默。
不是她残忍,是她没办法背着所有人的恶意,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
那天雪化了,他们没有白头,也没有神明庇佑,所以他们走不到白发苍苍。
书鸢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苏衍已经醒了,他坐在沙发上,脊背很弯,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浅眸暗的像无极地狱。
她走过去,逆着窗外的光:“什么时候醒的?”
苏衍愣住,睫毛微抖,眼睛里瞬间灌上比银河还要亮的光芒,他看着她说:“你没走?”
他醒过来,屋内什么都没有,很安静,他以为她走了。
“没。”书鸢睫毛动了动:“我去接电话了。”
他哦了一声,拿起旁边的抱枕抱在怀里。
书鸢扫了他一眼,脸色没那么病态,有了一丝淡红:“还发烧吗?”
苏衍低着头:“不知道。”
她走近一点,抬手碰了碰他额头,凉凉的:“好多了。”她收回手,把旁边的温水递给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凉意消失,他额心开始发烫:“你去哪?我送你。”
话落,他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也有私心,想多跟她待一会儿。
书鸢摇摇头,没往别处想,很认真地口吻:“不用,外面冷,你感冒才刚好,我自己回去。”
苏衍叫住她,不想美梦就这样结束:“你救了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不用。”她往玄关处走,关于她的气息回荡在整个屋内。
“为什么不提?”他没跟过去,还站在沙发一侧,额间的温度已经了无踪迹:“你是想以后要的更多吗?”
他在激她。
他想让她问他要什么,越多越好。
书鸢定住,回了头,给了他一个看智障的眼神:“你要真想报答我,以后请我喝一瓶牛奶就好了。”
苏衍低笑:“你就这点出息。”
书鸢好像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发自内心的那种,他笑起来有很浅的梨涡,很淡,不怎么明显,但是显得格外干净,阳光。
“就这点。”
她的世界很简单,报答就一瓶牛奶,然而,他想让她要多一点。
只是太可惜,他偷偷喜欢的女孩不物质,对什么东西都看的很淡,随意且风轻,潇洒不拘谨。
好像轻易就能融进她的世界,也好像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她的世界。
外面的雪没停,走道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雪上面留了一排小小的脚印,整整齐齐的。
苏衍望向尽头,那里仿佛是他梦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一月十五,年前第十九天,傍晚晚霞褪去,大雪随着风肆意飞舞,遍地银白。
书鸢去了医院,从停车场到大门口有一截露天路程,她围巾发丝上都落了雪,瓷白的皮肤显得更苍。
医院大厅有些空荡。
她去了三楼,再离开的时候是七点半,雪还是没有停,门口的枝桠全都是银白色的,像画里的冰雪世界。
“书鸢。”身后有人喊她,声音很爽朗:“书鸢。”
书鸢僵了一下,把围巾往上拉,一点一点地回头。
是邱阳,穿着一身白大褂,扣子扣的一丝不苟,帽子也戴的很工整,左胸口有胸牌,白色的。
心外科主任:邱阳。
升官了,之前还不是主任。
书鸢正在想她处在医院的借口。
邱阳摘下口罩,脸上有一丝倦意,眼睛里很有精神:“去看过了吗?”
她脸上有疑惑,突然想起来他先前电话的内容,林淑腿摔伤了,所以,也是住在这个医院!
真巧。
出于礼貌,她把围巾往下扯扯,一本正经地胡扯:“我没找到地方。”
邱阳没多心,只是笑笑:“我带你去。”
书鸢:“……”
她把围巾扯上去,咬了咬唇:“好。”
病房在顶楼,vip病房。电梯也都直达的。
他用很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她,还是直接说了:“你不热吗?”
她说:“我不怕热。”
她怕冷。
医院的温度是有点低,但是他没觉得多冷。
电梯停下,他先她一步走出去,书鸢刚跟出去,听到了他白大褂兜里响起的手机,一直没断,响个不停。
邱阳掏出来,看了一眼:“工作。”他指着左手边的病房说:“那边第三个病房就是,你先去过去。”
书鸢顺着看过去,点了点头。
他接起电话,往右边走,她往左边走。
病房门没关严实,开了一点小缝,她刚准备敲门,里面有交谈的声音,话里提及了书志祥的名字。
是从林淑的口中说出来的,有嫌恶的意思。
书鸢敲门的动作顿住了,她像个苟且偷听的人,气都不敢喘,只是听着里面的交谈。
然后心一次又一次被撕开。
“书鸢来看我!我是指望不上了,我这条腿就是废了,也用不着她来看我。”
聂青重重喊了一声:“妈——”
“你凶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她跟她那个爸一摸一样,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
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但是书鸢的那些恶意新闻她记得极其清楚。
“妈,他都已经不在了,你就别老提他了。”
林淑的性子就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芝麻大点的事,她就恨不得把天捅破,弄得人尽皆知才好。
“怎么就不能提了!当初要不是他编故事说书鸢生了病,需要一大笔钱,千里迢迢跑这里要钱,也不至于被车撞死。”
当初小镇化学工厂爆炸,空气里检测出化学残留毒气,附近的居民不得不搬走,也都拿到一笔小额的抚恤金。
书志祥就是去要书鸢的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