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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桂树透新生01
    飞雪串着红梅顺了屋檐窸窸窣窣打在屋外石阶上,承恩殿内,两个侍女埋首娴熟的生火加碳,轻拨着碳盆里的”噼啪”的碳火,与雪声两相辉映,动听非常,难免让瑶思长长喟叹了一声,竟生出些许诗意。



    这两日,瑶思待在承恩殿半步也未出,这两日过的虚空,沉深似乎很照顾她心情,特意拨走了多半呼呼喝喝惹人头胀的侍从,就连他本人也平白无故在王府消失了两日。



    两位侍女得了沉深的令,不准在瑶思面前快嘴多舌,以至于瑶思问了两日也没问出她那日夜里是如何从林府回来的。



    她只模糊的记得,那日夜里她被沉深大手捂的严严实实,朦胧中,他好似听见沉深下了令将邹宽处理妥善,再之后,她似被凉凉的一双手敲中了后脖颈,只疼的颤了一颤,便全然没了意识。



    那之时,子秋的面色更是惊骇,他抱着邹宽的凉躺在地板上的身体,全身抖得筛糠一般,手上慌乱地捂着他腹中血痛,似乎想要堵住那汩汩如泉的暖流,却始终不得其法门,无措似痴懵孩童一般。



    子秋虽是沉深的贴身侍从,晔王沉深好心,对下属体贴入微,每隔一日便能休息半日。



    自从那日瑶思与沉深西苑凉亭初见,子秋与邹宽诚然比瑶思与沉深二人横眉冷对来的亲切热络些。



    一来二去,两人相熟后便日日以兄弟想称,大多不用侍从主子的时候,这二人则会十分清闲的选个小楼茶馆听听评书先生的半晌胡扯,诚然似极了高山流水遇知音。



    但方昨日,邹宽还约了子秋后日傍晚同往常一般依栏听书……



    如若说瑶思惊骇一半来自她对残暴无人性血腥的初见打破了她曾一度生活在法制时代下美好社会的认同,另一半则是她初来这厢雷泽之后,第一认识的人便是邹宽,邹宽之于她意义自然是非同一般的。



    登时,子秋望着岿然不动邹宽一双眼空洞洞似被天地万物遗弃,落落惶惶。



    他尽力禀着气息,方等沉深抱着瑶思出了林府大院,他才无奈苦楚的掉了滴热泪。



    那夜,月色正好。如水流年的月华划破漆黑的夜景,子秋与邹宽便同彻夜的冷风,在石板上直至天明。



    沉深自然是晓得二人情意的,第二日大早,他仍不见子秋身影,便派了辆马车命人将子秋从林府院内接回。



    马车去了多半晌才回,彼时,沉深只瞧了一眼子秋,便晓得他身上单薄衣衫裹着那瘦纤的身形,摇摇晃晃似不能自己般朝他行了礼。



    一夜里饱经风霜,人也越发苍老了许多,深沉见他毫无生机之态,实在于心不忍。



    说来,邹宽的死虽是祁王一手造成的,却也是因为晔王的缘故。



    他深沉如今能做的只能尽力为林府平反,眼下他亦妥善安排子秋回了城外的老家,妥帖的派人将邹宽葬到了子秋屋外不远的林中。



    世上安得双全法。



    不过是政权之下,为之牺牲的草芥性命,无功绩无背景,自然连半点可怜也不足为道。



    承恩殿的瑶思自然是不晓得这些的,那日一夜,她诚然对深沉改了往日一贯下作的看法,亦觉得他虽倨傲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仗义王爷,至于邹宽沉深定然会安葬的风光些。



    又是日头渐落的黄昏,瑶思本是要出了承恩殿散散心,然则,沉深依旧是下了令,不允她出承恩殿。



    瑶思有些不明,眼下难不成沉深还要将她软禁着?



    她亦倨傲的摆了王妃的架子,将那两位侍女盘问了一番,只得出个模模糊糊的结论,大抵是沉深第二日一早便进宫上书祁王这些年暗中私相授受的证据,诚然祁王先不情不义,他便撕破了脸,势必要为林府平反。



    走时,特意下令不让瑶思出了承恩殿是他二十年里一贯晓得冠冕堂皇的皇室之中,讲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政权在握,父子之情亦有貌合神离,更无需提及异母的微薄兄弟情。



    若他在朝堂上逞一时之气,口不择言,说了大不敬之言词,圣上动怒将他打入天牢审问关禁上半年也是大有可能的。



    再者以祁王这般成大事者的缜密心性,又岂会对他手下留情,定是会寻了合适理由斩草除根不留痕。



    闻及此番之意,瑶思便晓得了沉深事外之意,经那夜一时,她晓得沉深大有可能为了林府之事,要一人拦了所有罪责。



    若非如此,便是沉深早晓得祁王并非池中之物,他一早便做了事后打算,与祁王兵刃相见也并非不无可能。



    如此一思,沉深大有为保全她瑶思,无可奈何采取的软禁之策。



    既见此,瑶思也收了执意要出去的心思,诚然对沉深生了些许不合时宜的新欢与认同。



    登时,瑶思胸中燥闷,她便寻了打发时间的乐子,便是喂鸟。



    她自己食欲一顿不如一顿,倒正好剩下些米饭开窗逗引那些园中的雀儿前来分享。



    那鸟雀本为野生,只在园中花木间稍稍盘亘,对人警惕心甚重,因着今时入冬,四下飘落些雪花,野生的鸟雀觅食亦有几分困难。



    瑶思只将那饭食撒于窗下,再掩上窗户,不过半个时辰它们自是会怯怯来食,若是她一开窗必定是会惊吓了那些鸟雀,引的它们呼啦啦四下飞蹿开。



    鸟儿也是有灵性的,慢慢的,它们便晓得瑶思似乎并没有打算捉它们豢养困笼的卑劣想法,纯然无害,这才肯让瑶思开着窗瞧它们吃食。



    再慢慢地,甚至有些胆大的雀儿还敢飞上瑶思的手心讨吃食,尖尖的鸟喙啄的让她手心发痒。



    一时,瑶思竟忽的想起幼年时,她在老家的小院里,冬日无趣,也这般同小伙伴逗鸟的场景。



    透窗抬头间,只瞧见一树桂花冬日盛放,香飘满鼻。



    瑶思惊了惊,桂树盛放飘香实乃金秋美景,如今入冬飘雪,难不成是四季随她心情更迭骤乱了。



    她快步逛于院中,遥遥隔着满园香桂,赫然看见飞雪与桂花飘零的彼岸院处凉亭之下,此人身姿十分相向般长身玉立。



    晔王府之中日日达官显客出入,瑶思脸盲症从来不能认清分辨出个甲乙丙丁来。



    然,此一人,只是这般遥远一望,她便再清楚不过的能察觉是哪厢神仙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