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是哪股风能吹动这位半仙幻了满园的金桂飘香。
莫不是这timi打了五连胜?
澜渊闻声后极慢极慢地回转过身,将瑶思笼在他的目光之下,喉头上下轻轻一滚动,一双眼带着皓月清晖一般的光泽叫人不忍直视,微小的祈盼、心痛,还有那从不可能在这张清隽的脸上出现过的神色——眷恋。
须臾之间,瑶思脑中数念并行,很快的,她面上一瞬划过的落寞,竟有几分矫情的欲要眼眶一热,突然便想落泪。
她尽可能收起那些复杂不该存在的念头与神色,朝澜渊那厢凉亭下走去:“今天不上班吗?”
澜渊身形微微一震,连吐息都隐匿而去,用他一贯和煦的笑意掺杂了几分不合时宜的规避:“那日夜里我同染荒急急回了拓沧山,你可还好……”
瑶思晓得那日夜里染荒振振有词的约她一同去长街上的醉香楼吃她最爱的那口卤鸭子,后来她急匆匆去了林府,也不晓得染荒他去了何处,总归自那日之后,她便并未见过染荒半片影子。
听澜渊如此言语,瑶思才细细思了思染荒,忽而她眼中似乎隐约闪过一抹晦暗莫名的凄楚神色。
诚然,她此番莫名来这莫须有的次元里,便是被安排妥当要受苦遭罪的。老天爷也不可怜她之时,连她人美心善交到的两位半仙朋友,亦能因繁事缠身抽不开身子帮扶帮扶她。
她启唇一笑,并非讥讽澜渊与染荒不够仗义的意思:“好着呢,我是乐观主义者。”
澜渊见她神情之间纾缓怡然,他胸间结闷的一口浊气也随之轻吐。
末了,澜渊敛了心神,余光瞥见瑶思稍加宽松的衣带,再次开口,却仍如刚刚魂游太虚空境般有些多余的挂念:“这两日你大抵是没好好用膳,瘦弱了不少。”
瑶思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觑了觑腰间,突兀的扯住腰带反手紧了紧:“你们朝代比较落后,没有松紧带,我有心为了十日后的凤冠霞帔决心要减减肥,一想到还得命人从新定制两身合体的衣裳,甚是麻烦,有这个量体裁衣的闲心我多睡会觉不香吗?便凑合穿了。”
瑶思嘴上言词同她先前出入甚少,澜渊只闻一声也能晓得天下之中,四海之内,再难同瑶思这般油嘴滑舌且自我心态极好之人。
瑶思睡觉香与不香,诚然他比瑶思自己都要清楚半分。
那日夜里,他同染荒从那云头而去林府时,因着身份原因,只得幻了虚幻的影子立在屋檐之上瞧着底下的众人的动作。
登时,他二人默契前来,正瞧见瑶思祁王手下刀光剑影之间邹宽血流倒地一瞬。
诚然,他二人猜出个七八分意,这邹宽亦是要痛苦上几分,瑶思也要为此失神上几日。
邹宽亦并非寻常可入轮回之凡人,他真身原是拓沧山上借仙气修炼的树妖一只,因着妖身升仙自然同瑶思稳固神元道理相向,必是要去凡尘历一番劫难的。
此一时,他为将祁王掳走林府的真账目一把火烧的精光之事告知沉深与瑶思,才被祁王快刀斩乱麻的封了口。
这厢历劫方算圆满之后,澜渊自然是将邹宽列入了仙位,分派他掌管拓沧山一众精灵小妖,称得上仙山山神了。
彼时,他二人瞧见邹宽倒地,瑶思惊骇颤抖惊惶地望着他时,他二人亦觉得心跳全无,耳中嗡嗡作响,脑中一瞬空无一物,握紧的手心皆是冷汗。
邹宽之事之于瑶思而言,诚然只是离别之苦的开端。
再之后,澜渊索性弹了缕术法将瑶思震昏半日。
他与染荒二人亦在屋脊之上守了瑶思半日。
方至天明,赤化那厢急匆匆来禀染荒,说是魔界两员大将皆因看上了一位长相勾魂的女妖而大打出手,现下正在不晓得丢人几个钱的闹到修罗殿,求魔君说句公道话为之定夺。
染荒本就将魔君一职坐的清闲自在,自是不愿掺和这二人毫无意义争论,无奈赤化苦苦哀求,染荒无可奈何,只得随赤化回了魔界一趟。
今时,染荒本就心神不宁,又挨上这两员大将十分没眼力见的为此一事吵闹,估摸他眼上定生了一把业火灭了那作死女妖之心。
良久,澜渊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怔怔然看着瑶思,试图从她的神色中分辨出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只看见瑶思她那俊美的脸庞同往昔一般让他为之沉沦。
澜渊别开头看向不远处的桂树,已近冬日,萧瑟冷风之中,梢头枝端繁茂异常,他一贯出口便有几分文化人之气:“一腔悲欢古难全,世事悲欢不如意。冬日里桂树透新生,定是个苦尽甘来的好兆头。”
“苦尽甘来不晓得,反正冬日里桂花飘香,你们这温室效应有点严重。”瑶思抿了抿唇,豁然开口:“再不保护环境,到时候海平面上升,你们神仙还好,我们凡人都能进化出腮了。”
澜渊怔身不语,他晓得瑶思又在说什么她脑袋里残留的灵都方言了。
等他从迷茫纷繁的思绪中解脱出来时,正瞧见瑶思捏了株桂花细嗅芳香,横斜疏影之中,她微挺的鼻梁于桂花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一时,澜渊有几分手无足措,他想板过身子轻拦瑶思入怀,然,清醒与理智使他尽可能保持着两分疏离。
末了,瑶思身子一僵,须臾之后便回过神来,醍醐灌顶一般双目熠熠生辉:“马上日落西山,谢谢你用法术幻的桂花,今日你若是不上班,就早些回去吧,一年初雪要与你最爱人的一同欣赏才不复如此好光景。”
瑶思心中是酸涩的,她原本是想邀了澜渊去承恩殿一同用晚膳的,思及她二人身份有别,尽管她心中情意并不像生物学上讲的三个月停止分泌多巴胺,她依旧尽力克制着不属于自己的幻想。
诚然,她做了副王妃矜贵架势,提及澜渊最爱之人,狠心在自己心头划了刀楚河汉界。
再者,林府一家老小皆在牢中被困,邹宽也因她而死,沉深一去皇宫两日未回,子秋也不晓得人去了何方。
她即便心态再乐观,也实在不能自私的将这一切的一切皆当做昨日泡影全然不闻不问。
下一刻,澜渊已明事理的退后两步,整了整衣袖审慎庄重对瑶思长长作了个下人对王妃的揖,像个呆板无神的书生一般字斟句酌道:“王妃……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