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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树欲静风不止
    于神仙们动辄几十万年的寿命想比,凡尘几十年过得实在太快。今日夜里,澜渊也不晓得为何,他总在不自觉感慨时间转的太慢,不过一夜之间,他总觉得隔了百年之久。



    彼时,澜渊发觉灵乌鸟向承恩殿传了信笺,他思及玉衡星君昨日夜里特来报备提醒,凡尘之中约摸十日之内,东海皇子沉深或是灵女瑶思必有一人历劫而归。



    话至此,澜渊是晓得玉衡言外之意的,忽的,他心情有几分复杂,像个略带畸形的撕票变态,日思夜想着瑶思历劫归来,现下却又倚仗弗如瑶思莫要受这些生离死别之苦。



    此时,一旁的沉露俨然沉不住气,闻及亲弟弟多要历一番劫难,她便娇嗔着语气,择了个欲语泪先流的面容恳切央求澜渊:“表哥,我实在放心不下沉深,表哥~”



    其实,这一番动作在澜渊看来大多是做作演戏为多,不可置否的里处大约有两层是真切心疼弟弟。



    若是瑶思在此,澜渊以为,她大多会翻个白眼,兀自道一句外人皆听的模棱两可的吐槽,譬如:生产队的驴都没你这么扭捏作态的惹人厌恶。



    红缇是立在两人一侧不做言语的,她不过一位闲人,亦是位无地位无尊容的一位闲杂人,自然是在二位地位尊贵之人面前说不上话的。



    任凭沉露费力的朝她使些小动作,好让她帮衬着言语,她依旧是笃定了得罪沉露的心思,不敢在澜渊面前大放厥词,只得做个缄口不言的哑巴。



    直至第二日清早,三人才从昨日一夜各有千秋的面色中解脱开来。



    若非澜渊察觉瑶思清早便从王府的账房内偷了足足十万两银票出门,他定是吃了秤砣的心,铁定与沉露耗到沉深历劫归去。



    说实在的,澜渊并非有意做阻隔,不让沉露探一探历劫之中的弟弟。他实在是几万年之中,对沉露性子摸索的透彻,若是真放任她去天牢内走一遭,瞧见沉深这几日凄苦之态,她必要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将他恶缠上几日,说通玉衡星君草草让沉深历劫了事。



    念及此,澜渊亦为了过后漫漫神仙路的清净,索性与沉露耗上几日。



    澜渊亦要幻做缕清风随瑶思出了王府,方瞧一瞧她今日是作何之举。



    岂料,沉露实在难缠的要紧,风娇水媚的一扯澜渊袖袍便十分不耻道:“从前在九重天之时与灵女实乃旧相识,我们二人结下不少姐妹情分,久久未见灵女,自是思念不已,那~我也同表哥一同前往,好瞧瞧灵女眼下如何。”



    话音一落,澜渊几乎无法保持着身形稳定,他一贯的面色沉稳淡定,忽的似三道天雷外加滚滚业火反复灼烧,奈何他自小接触的教养,以及他浑然天成的温润性情,实在不允许他口无遮拦的教训沉露不耻一番。



    彼时,就连一贯不表态的红缇也沉了沉面色。红缇晓得沉露对澜渊的心思,也晓得沉露此举大多是寻了恰当的里由能与澜渊并肩而行,顺带着,亦能嘲讽两句瑶思眼下落魄。



    她心头虽是爱慕澜渊,自然也晓得澜渊与瑶思两情相悦,她便有万般神伤,也学不出沉露这般贯会做作的娇嗔卖弄之态。



    一番磨蹭了好一会,瑶思那厢早已到了长街之上,澜渊难免有几分着紧,便央着红缇一贯前去。



    若日后真真被瑶思发觉他同沉露有何不妥之处,依着红缇的性子,多会据实相告。



    即便沉露有些不大满意红缇亦随着她二人,可瞧见几万年从未变过的澜渊,依旧吃她这招化骨绵掌,她心头便似抓住跟牢牢不动的藤蔓,只需顺势向上便可。



    三人亦步亦趋的紧跟着瑶思逛了一日的长街,彼时,瑶思也并非贪图安逸的吃喝嫖赌。她亦是买了有关如何探监沉深的消息。



    登时,沉露不过走上两三步便言语颇多的同澜渊聊起家长里短。



    譬如:她前些日子亲手做了枣泥桂花糕去祭拜姑母。她从东海水晶宫下挖出颗十分罕见的紫色夜明珠。她新学了一招唤雨术。



    然,澜渊大多对此一笑了之,只叹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轮稍有云头遮挡的上弦月探头探脑的趴在昏沉夜幕之中,似窥探旖旎之中即将生产的一切……



    夜里,沉露依旧是不放弃的跟着澜渊,正凑着瑶思前往天牢一遭,她索性也趁此机会同澜渊来了天牢之处。



    那之时,澜渊神情极为恍惚的暗淡,他瞧着沉深正大光明的瑶思揽入怀,瞧着沉深真情实意的坦露心声,瞧着沉深为瑶思带着点翠发簪……



    他瞧着瑶思不畏生死来天牢探一探沉深,他瞧着瑶思从袖袍内掏出那刺眼的紫晶石,他瞧着瑶思温言软语安抚着沉深心境……



    忽而,他心里一酸,总觉得有千万把尖刀刺进千疮百孔的身体,如锥心般的痛意喉咙遏制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起来。



    但他面对的是凡人瑶思与沉深,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故时人。



    他心里即便有万般不似滋味也只能强忍着,以他自己的力量和眼下的身体状况,若要直面天雷劫难,怕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再之后,他瞧着瑶思去探了林府二老,尚做妥帖稳当的回了王府,他心头才松了口浊气。



    转瞬,他亦踏云行至承恩殿的屋脊之上,不自觉幻了壶瑶思先前酿的桂花酒,一口清酒下肚,他额间渐现缜密汗珠,脸色苍白,表情甚是痛苦,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病痛,若不经风的样子,丝毫没了他平日里清冷温润通体如玉之姿。



    天阶夜色凉如水。他一人在冷风里度过一日,一整坛的桂花酒唇齿留香,胸口还是痛的,他却笑了笑:“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今夕何夕。”



    婆娑眼眸恍惚之中,澜渊似瞧见远处有一团黑影略过,只迷糊一眼,他便能察觉那之人周身散发的戾气,似极了初来凡尘间瑶思的那日夜里,暗袭瑶思的黑袍人。



    澜渊心头一抖,竭尽全力的使自己保持清醒。



    一夜里,那黑袍人似畏惧他一般,再没瞧见半点影子。



    他不知道的,彼时夜里,他并非一人,红缇亦在那间小厢房的外院里,陪他吹着凡尘里刺骨清冽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