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音乐一转,合唱团开始唱诵《发愿偈》: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知一切法。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智慧眼。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度一切众。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善方便。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乘般若船。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越苦海。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得戒定道。
……
千手观音舞蹈结束,观众陆陆续续站起来,大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太精彩了,其他都不用看,有这个就行。那些说书人、茶博士摇摇头,潇湘馆凭这《千手观音》就能独占鳌头,其他青楼根本就不用比了,跟在后面吃灰的资格都没有。
康有义也是有些激动,两眼含泪,对唐志道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我真服了。看了千手观音,我都想皈依佛门了。”
接下来剧情继续,大家渐渐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随着一台台异域的舞蹈上演,观众们如痴如醉,世界原来这么大,各式各样的人种,各式各样的舞蹈和音乐,特别是金碧辉煌的西欧皇宫布景加上飘逸优美的维也纳宫廷舞蹈让大家都不知不觉随着旋转的舞曲摇摆,原来西方宫廷生活是这样的。
最后回到大唐又是另一番景象,唐志把大型舞蹈霓裳羽衣拿出来,配上《故宫的回忆》作为背景音乐,带领观众踏入历史的长廊,音乐的鼓点深沉而凝重,有如历史的脚步——不疾不徐,泰然自若。鼓点的强拍似乎带着回响,鼓点的弱拍又好似珍器重宝闪闪发光。如果说鼓点的强拍象征着历史的庄严肃穆,那么鼓点的弱拍则象征着历史的灿烂辉煌。伴着历史的脚步,我们也默默地、不疾不徐地回味。
荡气回肠的旋律与深沉凝重的鼓点相互辉映,在观众面前展开一幅幅历史画卷:秦王扫**、文景之治、凿空西域、三足鼎立、五胡乱华、贞观之治……历史书写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浩荡,历史倾诉出兴衰轮回,荣辱皆尝的沧桑……画卷中有着不同的味道,或繁盛、或悲凉、或豪迈、或惨烈……盛世的欢庆、末世的悲歌,在此熔于一炉,如一杯清酒,刚烈而又清纯。
《丝绸之路》如一股旋风,在长安城引起极大的轰动。在酒楼,在茶馆,在府内,每个看过这部舞剧的人都不厌其烦地为人们解说,心中有无限的感慨,无限的震撼,心潮彭拜、手舞足蹈、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万一。
听到消息的都到潇湘馆买票,1贯钱一张,而且要3天后才有。因为这部戏舞蹈动作太多,演员的消耗太大,没有3天缓不过劲来。
这一下大伙不干了,3天后,谁等得了这么久?于是有头有脸的都把名刺递到顾四娘这里,不过全部被她推了,“这是文工团的戏,只是借我的地盘演出,和我没关系。”
顾四娘心里也是有些沮丧,就这一出戏,那帮小子们包括宝琴姑娘的赎金全部都赚回来了,我这累死累活的经营这么多年,还不如东家这一下。可惜了这棵摇钱树啊!
大伙于是打听文工团的消息,原来是兴业公司下属单位,团长是唐志,于是都找到唐志这里。他也没办法,钱照付,咱们搞个内部票,按照亲疏和官职大小排队,一批一批来。
第二场爆满,除了坐票,还卖出去不少站票,每人发一个小板凳,只要500文,就是这样也把整个大厅挤满了。唐志考虑要不要学那个相声里说的卖蹲票、卖挂票,想想还是算了,做人不要太过分。
买蹲票是生活里的实事儿,买挂票也是这样。据《梨园外史》记述:“春台班开戏第四日,胡喜禄唱《玉堂春》。看戏的客座人山人海,后面来的人没有地方,用粗绳子把板凳悬在戏楼的栏杆上,打着秋千看戏。众人不看戏了,都来看这稀奇的“景致”。后来相声艺人把这两件事夸张成“真有一百七十多位没走!墙上挂着呢,走不了啦!”
第二场结束,把整个长安城都点着了,街头巷尾都是谈论这部戏,没有人不知道的,有人放下重金要包场,来的人都是豪门,唐志一个都不敢得罪,正犹豫的时候,一张圣旨平息了这场争执:圣人有旨,命文工团到大明宫为皇上表演。
文工团进了皇宫,这可更不得了,洛阳、扬州等地都有人过来邀请,文工团这下算是打响名声了。慈恩寺听说戏里有千手观音表演,还有诵经场面,对于佛法弘扬太有利了。恰好正值9月19日观世音菩萨的生日,特地邀请文工团到慈恩寺演出。
为了辨别经文真伪,唐三藏法师派出自己的弟子慧立拜访唐志。慧立30多岁,在长安城很有名望,有人评价他“识敏才俊,神清道远,习林远之高风,有肇融之识量,声誉闻彻。”
此时唐志已经回到军营,慧立请门卫通报,唐志亲自迎接,见到长安风云人物唐九郎。
两人在唐志的办公室坐下,慧立法师说明来意,“千手观音舞蹈风靡长安,9月9就观音菩萨生日,慈恩寺开无遮法会,我师父特地邀请文工团到慈恩寺表演。”
唐志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乾达婆在佛面前表演歌舞,文工团在寺院在贵寺表演,算是供奉三宝。”
慧立谢过,又问,“请问所诵的是什么经,从何所来?”
这个……唐志当时只想着把气氛烘托出来,没想到有这个后遗症。
“开始诵的经文是《楞严经》,后面诵的《发愿偈》来源于《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都是我梦游四大部洲得来。”
“什么?你竟然看过《楞严经》?”慧立不淡定了,“我听说此经为龙宫所藏,被龙树大士取出,历代帝王奉为镇国之宝,天台宗智者大师对西方礼拜18年求这部经典,最后也没有求来。我师父求学天竺也没有见到,你竟然看过?请唐施主务必把这部经抄录下来,我们盼望这部经太久了。”
说完就要朝唐志顶礼,吓得唐志赶紧扶住,“不敢当,千万别这样,我可受不起,来,坐下说话。不是我不愿意拿出来,你也知道在东土,所有西来的佛经都要表明来源,是什么时间,由那个法师传来的,翻译者是谁,都要一一标明。我说这是我梦游来的,人家肯定会说这个伪经,这样就把真经埋汰了,这种事我可不敢做。”
谈到楞严经传入中国的故事,大家都会提到天台的智者大师。天台智者大师研诵法华而创立三观,后遇梵僧,与智者曰,此与天竺楞严意旨相符。智者大师闻言后,辄向西方叩拜,希望能一观楞严法旨,不料这么一拜便拜了18年,而终未得见楞严真经。
后来,天竺国的一位法师叫般刺密谛,他听说智者大师为了求阅《楞严经》,整整礼拜祈请了18年,这令他深深地感动和钦敬,他觉得这部经和东土的众生必定有殊胜的法缘。他决定要把《楞严经》带到中国来,不料过边境时被驻守的官吏搜查而失败。
后来法师想到把《楞严经》背下来,结果到边境后竟然忘失了经文。最后他采用了常人难以想象方法。先将经文写在一种极细的白布上,把自己臂膊的肌肉割开,塞进写好经文的白布,然后将创口缝合,等刀口平复后,再行出国,这—次般刺密谛法师成功地度海来到中国。
公元705年,正好武则天罢政,中宗皇帝继位。法师到达广州后,当时的宰相房融因为拥护武则天被贬,滞留广州。房融是佛教居士且受过菩萨戒,知道法师的来历后很重视,将法师奉请到制止寺住下。法师剖开了臂膊的肌肉取出经文。因时间太久,白布已经血肉模糊了,经文难以辨识,更不要说翻译了,大家正都处在忧虑之中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旁边有一位哑女忽然会说话了,她说用人奶清洗白布上的血肉,字迹就会显现。大家试了之后,果然现出了经文,真是皆大欢喜。
于是般刺密谛法师任译主,北印度弥伽释迦法师翻音,怀迪法师证译,房融笔录、润饰文采。因房融宰相学养渊博深厚,故而使《楞严经》的文字十分典雅优美。
房融宰相将译出的《楞严经》奏送入朝廷,但朝廷没有即时地颁布弘传。后来禅宗北宗的神秀大师进宫将《楞严经》抄录了出来,又得到了房融宰相的家藏原本,《楞严经》才开始流通。
清末民初的时候,震旦兴起了考据学,对道释儒三家经典开始辨别真伪,最着名的就是留在日本的梁启超。他考据认定《楞严经》是伪经,理由是《楞严经》文字太优美,好像是汉人编造的,还有就是这部经文字太多,跨度太大,不是一个时期的说法,于是日本不承认《楞严经》。
《楞严经》是最后传入东土的重要佛经,却是最早失传的。对于这样一部传奇的经典,唐志当然不能轻飘飘拿出来,就怕后人认为是自己伪造,那就罪过大了。
见唐志不肯,慧立徒呼奈何。自从李家坐了天下,认老子为祖宗,李渊和李世民两代君王对佛教都是压制的,现在唐高宗李治继位,对佛教宽容了很多,常常召集佛道两家在宫廷辩论。玄奘法师让慧立邀请唐志参加,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唐九郎对于佛理和道经不精通,如何跟人辩论?
“唐施主能说说佛门义理吗?”慧立问。
“我不懂佛法。”唐志不敢冒充大尾巴狼。
“何为佛?”慧立不放过。
“山河大地”这个问题很简单,坛经里有现成的答案,所以唐志张口即来。
慧立皱了皱眉头,“何为识?何为智?”
“分别为识,不分别为智。”
嗯,这个回答没毛病,继续。
“何为烦恼?何为菩提?”
“烦恼即是菩提。”
“何为心?何为性?”
“集起为心,离相为性。”
……
随着慧立不断提问,唐志有点不乐意了,你这是干啥?我又不是修炼专业户,要你来考校我的功课?打机锋谁不会?后世禅宗这么多案例都是打机锋的。
慧立眉头紧皱,看样子这唐九郎学习的是禅宗的路数,和其他宗都不一样,不过思路敏捷,勉强可以。
慧立双手合十邀请,“唐施主,9月19观音菩萨生日,慈恩寺将举办无遮法会,请佛家各宗和儒、道大德辩论义理,请施主加入我僧团。”
原来是为了道释儒三家辩论的事情,这个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唐志不打算放过他。
“慧立法师,小子有一些佛理不明之处,请法师为我开示。”
“请讲。”
“《心经》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何为色?”
“众微聚集为色。”一切色相都是微尘聚集起来的。
“何为空?”
“众微无自性为空。”即微尘本身是没有的,是别的东西合成的。没有合成东西之前,什么都没有就是空。
说到这里,唐志进一步问他,“众微未聚时如何呢?”
慧立说众微聚集是色。那么众微未聚呢?还未聚集的时候是什么东西呢?
慧立懵了,不知如何回答。
唐志又问慧立:“你看过《涅盘经》吗?”
答曰:“看过。”
“请问何为涅盘?”
“涅者不生,盘者不灭。”
唐志问:“不生不灭是涅盘吗?”
“是的。”
唐志道:“这是佛的果上涅盘。什么地方是因上的涅盘呢?”
慧立答不出来,问道,“涅盘还有二义吗?”
涅盘都是一样的嘛,还有二义吗?
唐志见慧立这样问,顺手拿起一本书,问慧立道:“你见么?”
“见。”
“你见什么?”
“我见施主手上拿着书。”
唐志把书“啪”地丢到地上,“你还见吗?”
慧立答:“见。”
“见什么?”
“见施主手中书堕地。”
唐志哈哈一笑:“法师见解,未出常流,何得名喧长安?”
慧立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