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满身是血地从地上爬起来, 如同疯子般地大笑着:“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楚些,楚些!”
在场的几乎都是学生,看到他这副疯狂的模样一时不敢上前, 只有顾灵均不管不顾地想要冲过去查看江楚些的情况。
沐卿死死抱着女儿的身体, 不让她靠近徐文。然而徐文在看到顾灵均时,脸上却绽放出了异样兴奋的神采。
原先的匕首还插在江楚些身上,但他很快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另外一把,朝着顾灵均的方向走来。
一看她手中有刀,大家更是不敢靠近, 人群纷纷向后退了几步,沐卿也拖着顾灵均往后走。
“爸爸, 你放开我!”
“你现在过去也没用,保安很快就会过来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叫救护车。”
顾灵均的手机早不知道摔到哪里去,她的大脑也已经完全无法思考。看着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的江楚些,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楚些……”
“大家和他保持距离,不要冲动!”赵梓看到江楚些受伤心中快急死了, 可她更不想让学院的同学也和江楚些一样受伤,“有手机的人麻烦叫一下救护车!”
她是生科院的学生会长,徐文曾经还是她的亲戚,此时她必须站出来。
“徐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就不怕法律的制裁吗?”
“哈哈哈, 法律的制裁?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赵梓,别着急,我可没有忘了你。今天我本来就是想找你的, 没想到顾灵均和江楚些也在。正好, 我们把账一块儿算算。”
徐文的思维看起来还算清晰, 然而他狰狞的神情,沾血的双手以及手中明晃晃的凶器让他看起来如此疯狂。
不怕死,只想着拉他人给自己点背陪葬的人是最可怕的。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这股狠劲吓到,一群人被他甚至带着些踉跄的步伐逼得节节后退。
江楚些恍惚中看到了顾灵均挣扎哭泣的样子,听到她不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也看到徐文正一步步地朝着她走去。
她捂着小腹,不知道哪里又生出了些力气,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徐文背对着她,正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全力散播着暴力的恐怖。当了二十年的大学教授,他第一次体会到纯粹的暴力所带来的快感。
江楚些短促地呼吸着,脚步虚浮却坚定地向着徐文走去。每一口呼吸都如此痛苦,每一步都如此沉重,但腹部的疼痛好像已经离她远去,她能看到的只有顾灵均惊愕痛苦,对着她奋力摇头的模样。
众人也因为江楚些再次站起而出现了一丝骚动,只有徐文以为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胁迫而惶恐。人们都默契地没有提醒他,江楚些离他已经近在咫尺。
顾灵均被沐卿死死地抓着手臂,因为极度的悲痛几乎已经浑身无力。她看着江楚些一步一个血脚印朝徐文走去,却一句话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们这帮懦夫!你们这么多人,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哈哈哈,顾灵均、赵梓,你们、你们这帮人,统统给我陪葬吧!”
徐文享受够了众人恐惧、忌惮、痛苦、悲伤的感情,终于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朝着顾灵均所在的方向冲去。
人群下意识地想要散开,赵梓和沐卿也本能地挡到了顾灵均的身前。
但徐文在冲出去之前,被一只血手攀住了肩膀,紧接着后腰就感受到了两道剧痛。
江楚些手中握着从身上拔出的匕首,连刺了徐文两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能够有这样杀人的决心,可此时,她的内心十分平静。
徐文难以置信地转头,江楚些沾满血迹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楚些!!!”
徐文应声倒地,手中握着的短刀也飞了出去。众人见状立即一拥而上,江楚些却再难支撑,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顾灵均再顾不得其他,推开沐卿朝着江楚些跑去。
“灵均……灵均……”
江楚些此时已经无法再保持清楚的意识,但身体依然挺直地跪立着。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执念,那就是顾灵均是否安全。
“灵均……”
“楚些,楚些!”
顾灵均狼狈地扑到江楚些身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怀有身孕。她惶恐地压着江楚些小腹的伤口,像是想阻止她体内的血再向外流。
“你、你没事……”
“我没事,我没事!”这是顾灵均在能够自由支配身体之后,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深刻的恐惧,“不要说话,楚些……”
啊……那真是太好了。
“灵均……”
疲惫、困顿、寒冷几乎将疼痛掩盖,江楚些感觉身体很重很重,意识却很轻很轻。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好像在哪里经历过一般。灵魂脱离了身体,视角也飘飘荡荡地升上了天空。她看到顾灵均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看到自己的衣裤都被鲜血染红,也看到了顾灵均悲痛欲绝的模样。
她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愿望。
“不要哭……”
江楚些艰难地抬起手来,想要帮顾灵均擦去眼泪,却发现沉重的手掌上都是半凝固状态的血污。
她要死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出现在江楚些的脑海中,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
顾灵均十指紧扣,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掌,泪如雨下地祈求着:“不要离开我,楚些……”
江楚些想说“对不起”,可黑暗最终在她能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侵袭了她。
在江楚些闭上双眼的瞬间,顾灵均的心也跌到了谷底。她的感官仿佛坠入了漩涡中般天旋地转,周围的声音、人物以及场景都开始扭曲崩塌。
她好像被从这个世界中抽离出去了一样,能够将一切细节清清楚楚地尽收眼底,却唯独什么也无法感受到。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的大脑。从遇到江楚些开始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播放着,可这些记忆不仅向后延续着,也向前蔓延着。
“灵均、灵均!”江楚些失去了意识,顾灵均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沐卿眼见女儿目光呆滞地望着江楚些,张大着嘴巴过呼吸般地急促喘息着,心中着急不已,“灵均,江楚些会没事的,你要撑住!”
他以一人之力拥扶着两人的身体,一边安慰着女儿,一边不断祈祷救援人员快点到场。
然而顾灵均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呆呆地握着江楚些的手,灵魂似是已经离开了这具躯壳。
保安最快赶到了现场,不过犯人也已经受了重伤,他们一时没有用武之地。之后救护车、警车相继到场,在看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车上下来时,顾灵均终于再难支撑,晕倒在了沐卿怀中。
“楚些怎么样了!”
庄绮赶到医院时,手术还在进行,顾怜和赵梓坐在手术室外,都是面色凝重。
“楚些她没事的对不对?楚些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赵梓怕庄绮无法控制情绪,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楚些当然不会有事,远熏姐在为她做手术,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庄绮眼眶通红,浑身发着抖,紧紧握着赵梓的手连连点头道:“对对,我堂姐医术高超,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问阎王爷要人,楚些一定会没事的。”
“对,所以我们安静地在这里等待就好了,不要给医生们添麻烦。”
庄绮强自忍耐着慌乱与恐惧,像是在赞同赵梓的话,又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她跟着赵梓坐下,却在刚一碰触到座位时又猛然站起了身,面色狰狞地问道:“徐文在哪里?那个混蛋在哪里!”
“他也在手术,庄绮,你先别想这些了?”
“他在手术?他凭什么做手术?凭什么要给他做手术?这种人、这种人死了才好!”
她纯粹地发泄着怒火,赵梓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抚着她的背脊。
顾怜坐在一旁眉头紧锁,心中懊悔不已。她聘请私家侦探跟踪女儿主要是为了防备江楚些,如今来了b市已有主动示好之意,自然想着在被发现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所以昨天就已经结清了侦探的费用。
虽然以当时的场景来看,就算私家侦探在场可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如果顾灵均真有人跟着,没准已经更早发现了徐文这个危险的存在。
现在说什么都不过是马后炮而已,顾怜想起顾灵均昏迷时依然啊泪流不止的模样,不禁也真心实意地为江楚些祈祷起来。
她从沐卿的口中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开始因女儿没有受伤的庆幸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顾怜在此时切实地意识到,江楚些能被女儿如此深刻地恋慕着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牺牲生命,除了无私与冲动之外,只有深重的爱才能让人做出这样的行为。
她只希望如今一切都还不晚,希望江楚些能够安然无恙。否则,不止是顾灵均,她今后恐怕也要活在懊悔之中。
“对了,顾灵均呢?顾灵均在哪儿?”
庄绮终于发现少了一个重要的人,江楚些重伤,顾灵均又怎么可能不守在这里呢?
赵梓叹了口气:“灵均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可能还有点动了胎气,现在在休息静养。”
庄绮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道:“徐文,他应该祈祷自己不要活下来,否则我就要让他尝尝比死更恐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