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些, 你昨晚又加班睡在公司了？”
江楚些再一次被从睡梦中摇醒，大概是因为趴着睡了一晚，她只觉得浑身都疼得不行, 头还晕乎乎的。
外面天光刚亮, 应该还没到上班的时候。
“嗯，你怎么来得那么早？”
她一手揉着眼睛，一手在桌上摸索着眼镜，因为压迫了太久，两只手臂都有些麻木, 起来时腰腹还感觉到针刺般的疼痛。
算算日子，应该还没到她的生理期啊。
“在这里。”那个江楚些十分熟悉的声音轻笑着, 帮她找到了眼镜，并细心地帮她戴到了脸上，“你也太拼命了，贷款压力有这么重吗？还是说又是在帮哪位同事？”
“哈哈, 不是啦，你不是说我最近都没陪你出去玩了吗？我想尽量在周末之前把工作做完。”
江楚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也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那么乖？”对方拍了拍她的脸颊，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想着我是很好，不过以这种方式我可不会开心。早上请个假去好好睡一觉吧，可别前二十年拿命换钱, 后二十年拿钱换命。”
“昨晚其实已经做完了，我懒得回家才睡在这里。”江楚些打了个哈欠，只是一用力, 小腹就疼得厉害, “嘶, 好像睡的时候凹着肚子了。”
“怎么了，肚子疼吗？”
女人俯下身，伸手去摸她的小腹。
“嗯，有点疼。”
柔软的手掌从衣摆下方伸入，轻柔地触碰着江楚些平坦的小腹。
“是这里吗？”
江楚些微皱起眉头，抓着她的手牵引到自己觉得疼的地方。
“是这里，你帮我揉一揉。”
女人轻笑了一声，一手揽着她的脑袋，一手轻轻帮她揉着肚角。
“奇怪，你怎么变得爱撒娇了？”
江楚些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朝女人颈间嗅了嗅，却没闻到熟悉的气味。
“灵均，为什么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了？”
“嗯？”女人的声音充满了疑惑，“灵均是谁？”
*
“醒了，醒了，楚些醒过来了！”
江楚些吃力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只能够掀一条缝。她看到了微弱的光线、攒动的人影，听到了几句充满了惊喜的呼叫。
那是庄绮的声音。
麻醉效果退去后，小腹的疼痛开始渐渐清晰起来，江楚些恍惚中意识到了自己没有死的这个事实。
alpha的身体还真是强悍得可怕，失血那么多竟然都抢救了回来，江楚些感觉上辈子自己的猝死真是太草率了。
“……”
她张了张嘴，想叫顾灵均的名字，可惜无论是声带还是舌头，此时都不听她的使唤。她退而求其次，想要抬起手腕，却发现自己也还根本无法控制手脚。
幸好众人都非常明白她此刻迫切需要的是什么，她很快闻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气味。
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馨香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庞上，还有她最依恋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耳边响起。
“楚些……”
江楚些踏实了下来，眼珠微转，努力想要看清近在咫尺的人。
顾灵均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你才刚醒，不要勉强，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江楚些想要点头，竭尽全力却也只是微微动了动下颌。
看到江楚些脱离危险，在场所有人都非常开心。不过病人还需要静养，大家确定她平安无事后十分默契地给两人留下了私人空间。
庄绮走出病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对着身旁的高远熏道：“姐，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徐文那个混蛋没抢救回来的时候我心都凉了。”
庄绮一开始是盼着徐文去死，可真听到了他的死讯时，她的心也凉了半截。江楚些受伤比他早，失血比他多，徐文都没救回来，楚些不是更加危险吗？
所以她认定是高远熏医术高超，才能把江楚些从生死边缘中拉了回来。
高远熏摇了摇头，谦虚道：“我只是尽了一个医生的职责而已，而且这不是我的功劳，楚些比徐文幸运，没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较多。你们做的紧急处理增加了她的存活率，至于徐文嘛……呵呵，只能说是自食其果吧。”
江楚些失血，众人都急着帮她止血保持体温。而对于徐文的处理，只能算是消极敷衍，草草了事。这也导致了送到医院时，江楚些的情况比徐文还要好上一些。
庄绮哈哈一笑：“你说得对，他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哼，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好了好了，他也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就别想这些了。现在更重要的是让楚些好好休养，快些康复。”
“嗯嗯。”
沐卿和顾怜也与两人一同出来，对着高远熏感激道：“高医生，这次劳你费心了。”
高远熏越发谦虚，摆手道：“叔叔阿姨不要那么说，救治病患是我的本职，更何况我把楚些当妹妹一样看待，你们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她说着抬腕看了看表，歉意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能陪同二位了。”
“哪里哪里，高医生有要紧事就去忙吧。”
无论是顾怜还是沐卿，经过这次事件后已经把江楚些当作好女婿看待。如果没有高远熏，顾灵均就要守寡了，自然对她万分客气。
庄绮也道：“对，楚些现在已经没事了，姐你只管去忙吧，我会照应着的。”
高远熏彬彬有礼地告别了顾怜夫妇，回到自己办公室时，里面已经有一名医生在等待。
“高主任，事情都处理好了。”
高远熏半垂着眼帘，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看了起来。
“嗯，你做得很好。”
年轻医生的脸上有一丝不安：“主任，您说这件事会不会被人发现？”
高远熏抬起眼皮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徐文的尸体现在有人来认领吗？”
“这……还没有。”
“这是当然的，他前不久爆出丑闻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与丈夫离婚后连个亲属都没有，如今犯下这些罪行，谁还会愿意给他收尸呢？”
年轻医生轻轻松了口气。
高远熏轻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担心，也不用自责。我们并非见死不救，只是确认了没有救治可能，让他提早解脱罢了。再说，你也知道这位徐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人家江小姐因为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没必要为这种人浪费医疗资源。他死了才能救活更多的人，不是吗？”
年轻医生身体一震，面色肃然起来。
“您说得对，徐文不值得同情，死亡才是他最大的价值。”
高远熏点点头，语调轻柔，带着一丝蛊惑：“作为医生，我们掌握着他人的生死。可救活一个恶魔，让他去害更多的人，这也会成为我们的罪过。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不过是让他更早赎罪了而已。”
“高主任您放心，我不会再迷茫了。”
高远熏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心性坚忍的好孩子，你妹妹最近怎么样了？身体还健康吗？”
“她很好，昨天还问我您的情况。她现在正在努力备考，也打算考医学院，要不是您救了她，还帮助了我，我们兄妹不会有今天。”
“你们自己不努力，就算我想帮也帮不上忙啊。”高远熏随手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封有些厚度的信封递给他，“我知道你还在还助学贷款，之后你妹妹上大学也需要不少钱……”
“主任，我、我不是为了钱才……”
年轻医生连连摆手，高远熏却把信封塞进了他的口袋。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也不是在用钱侮辱你。只是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你毕业不久，还要照顾妹妹，我不希望你的精力再被这些俗事分散了。”
“高主任……”
“好了好了，别哭。你要是红着眼从我这里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回去工作吧，作为医生我们今后还要面临很多死亡，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
年轻医生捂着口袋，重重地点了下头。
高远熏目送他离开，而后看向手中的死亡报告，语带惋惜道：“真是可怜啊，怎么说曾经也是享誉国内的著名学者，谁能想到徐院长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
自从觉醒之后，高远熏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就发生了变化。无论是那些傲慢又不可一世的alpha，平庸又碌碌无为的beta还是柔弱又怯懦无能omega，在她眼中都没有任何不同。
“不过你放心，你的身体我会好好使用……我会让你的死亡比活着更伟大。”
争取性别平等会让这个垃圾一样的世界变得更好吗？
高远熏并不这样认为。
但是，如果这能让景苑更开心些，她不介意帮忙达成这一目标——不管用什么手段。
“江楚些……”
只是，她现在还不太确定顾灵均和江楚些究竟是会成为助力还是阻碍，只有这两人和她所知道的情况相去甚远。
原本可以拉作盟友的顾灵均，这一回却懵懂得像是个只知道爱情的少女。而江楚些……她有那么爱顾灵均吗？
如果是的话，曾经的顾灵均又怎么会拉拢她，企图一起对抗江楚些呢？
高远熏能够确定这两人身上还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不过这一次她卖了足够大的人情，想必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双方都不会发生冲突。
就让她再好好观察一下，看看她们究竟能带来什么改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