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小阿衡三岁的时候, 顾铮奉陆翀的命令，前往各卫所视察练兵情况。



    因要辗转多地，春末离京，最早也要入冬之后才能回来, 耗费大半年的时光是必定的。



    念及沿途风光多姿, 景色宜人，又担心妻女会出现意外。



    顾铮难得动了私心, 准备带阮绾和小阿衡一同前往。



    阮绾得了消息之后, 便吩咐侍仆们开始收拾行李。



    因为一走便是大半年，从北到南, 气候变化大, 春夏秋冬的衣裳都要准备, 因此院子里都堆满了箱子。



    小阿衡从花园里玩够了回来, 站在院门口，震惊地看着忙碌的侍仆们。



    小脸忽然有些慌乱, 迈开小腿儿，哒哒哒地穿梭在一个个比她还高的箱子的间隙中。



    “姑娘，姑娘走边上，小心碰着。”侍女们着急地弯腰跟在她身后，想把她抱出来。



    到处都是东西, 她一不小心就会撞到。



    阮绾从屋里出来, 一团软绵绵的小东西就撞到了她腿上。



    阮绾眼疾手快地拉住小阿衡, 把她抱起来。



    小阿衡白嫩的小脸不知怎么憋得通红通红的，皱着眉头，伸手指着地上的箱子：“箱子！！！”



    阮绾笑着点点头, 抱她进屋, 让侍女准备温水给小阿衡擦脸。



    她先捏着绢帕轻轻地擦拭她的额头, 温声说：“别着急，慢慢说，箱子怎么了？”



    “去哪里？”小阿衡就算坐在阮绾怀里，还在张望着小脑袋，明亮的眼睛盯着院子怎么都不肯挪开。



    “爹爹带阿娘和小阿衡出去玩呀！”阮绾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打湿了的绢帕，帮小阿衡净面。



    小阿衡小手扒拉着盖在脸上的巾子，露出一双眼睛，奶声奶气地声音都掩饰不的焦急：“去哪里？”



    阮绾犹豫了一下，小姑娘正是爱说话的年纪，性子活泼外放，见到人就甜甜地冲人家笑，也不管熟不熟，拉着人就和人讲话，万一把顾铮的行程嚷嚷出来，也不是好事。



    “等离开京城就知道了，小阿衡开不开心啊？”阮绾温柔地擦擦她的小下巴。



    小阿衡却像是愣住了一样，脑中都在不断回响她阿娘说的话，离开京城！



    她更慌张了。



    阮绾看了她一眼，看她在走神，轻轻地笑了笑，帮她擦擦小手。



    入夜之后，小阿衡突然睁开眼睛，翻去小身子坐起来，带着福窝窝的小手揉揉眼睛。



    照顾她的侍女睡在她小床对面的短塌上。



    小阿衡板着小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没有发现自己醒过来，呼出一口气。



    从被子里抱出一坨白绒绒的小东西，小手在枕头下摸索，攥着一根皮带，从小床上下来，趿拉着小绣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东西，脚尖点地，像只小老鼠，飞快地往外窜，悄摸摸地拉开门，从门缝中钻出去。



    站在屋外，院落昏暗，小阿衡小小的身体在石板路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吸吸秀气的鼻子，抱抱怀里她最喜欢的兔子，把周斯惟送她的狗绳拴到兔子脖子上，拉着兔子，往正屋后墙跑去。



    后墙有一个洞，春季绿草茵茵，花木掩盖，只有比墙洞高一点点的小阿衡发现了。



    她艰难的在花枝中穿行，毫不犹豫地趴在地上从洞中钻了过去。



    她用脏兮兮地小手擦擦白净的额头，小胸膛一挺一挺地喘着气。



    攥攥绳子，咬着绿叶的兔子忙跟了过去。



    小阿衡小脚啪啪印着鞋印，往马房走去。



    她很熟悉这条路，因为她爹爹送了她一匹矮脚马，她有空闲了就会过去给她喂草。



    她个头小，见到巡夜的护卫就抱着兔兔蹲在花丛里，根本没有人会发现她。



    卫国公府太大了，小阿衡走到半路有些后悔了，她甩甩腿儿，她好累啊！



    她委屈巴巴地扁扁嘴，她想回去睡觉！



    “谁在那儿！”偏这时有个有护卫听见了动静，喊了一声。



    “嗝！”小阿衡吓了一大跳，原地蹦了两下，她眨巴眨巴眼睛，她隐约知道现在被发现，她会被打屁屁的。



    小阿衡慌里慌张地抱着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兔子，疯了一样跑起来。



    护卫转到她刚才待过的那条路，耳边还回响着小阿衡发出的那声响声。



    挠挠头，是猫吧？



    小阿衡气喘吁吁地拍打马房管事的屋门。



    马房管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快递地起身，打开门，弯腰定睛一瞧：“姑娘！”



    小阿衡大汗淋漓地站在门口，眼里包着眼泪：“伯伯套马。”



    “我的娘！姑娘您这么晚来做什么，这儿脏的很，您要喂马，明儿白日再来！您的侍女呢？”管事很快就反应过来。



    “去熹园！”小阿衡又累又困，但都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周斯惟哥哥了，她捏捏，小拳头连忙翁声翁气地说。



    管事心里哭爹喊娘，不知道他怎的这么倒霉，轮到他值夜就碰到了这个金贵的小祖宗。



    她这样子，一看就是要离家出走啊！



    小阿衡眼巴巴瞅着他，要哭不哭，可怜极了。



    管事顿觉棘手，又怕她哭，只能点头敷衍她，想着要找办法派人去通知国公爷和夫人。



    “去，去，去！”小阿衡指着马房，小脚跺一跺。



    她再小也是主子，管事只能听从，他敲响隔壁屋子，不一会儿马夫就出来了。



    她不能被别人发现！



    小阿衡速度极快地躲到管事身后。



    “姑娘别怕，我让他帮我们套马车，这样您才好去熹园。”管事朝马夫使眼色。



    那马夫急着献殷情，想讨好小阿衡，自己一个人就利落的把马车套好。



    “上去。”小阿衡把兔子放进车厢，朝管事架起胳膊。



    管事苦着脸，把她抱进去，关好门，对马夫说：“现在不是邀功的时候，快去上房通报，小主子若是出了事，你我都完蛋。”



    “我准备好啦，可以走啦。”小阿衡吃力地坐到坐垫上，把兔子放到自己腿上，很认真的，奶声奶气地说。



    她现在可不好糊弄，管事只能把马车驾出去。



    马房出去就是巷子。



    马车一摇一晃，小阿衡抱着兔子，靠在车壁上，肉乎乎，软绵绵的嘴巴嘟起，小脑袋控制不住的一点一点。



    卫国公府离熹园不远，很快就到了。管事心急如焚，朝来路看了看，恨不得跳脚，国公爷还没有追回来。



    不过好在他们姑娘要去的地方是熹园，要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姑娘，咱们到了。”管事在车厢外小声喊。



    “姑娘。”



    车厢里没有动静。



    管事小心翼翼地打开车厢门，看见小阿衡在里面呼呼大睡。



    管事松了一口气，就在这儿等国公爷吧！他关上门，以免晚风飘进去，小阿衡着凉。



    但熹园的护卫看门口的马车停着不走，已经警觉，再一看是卫国公府的马车，连忙进府通传。



    幼安一家三口匆匆赶来。



    幼安上了马车，把脏兮兮的小阿衡抱进怀里，小声叫醒她。



    小阿衡好困，根本不想醒来，但总有人叫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车厢，呜呜～，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想阿娘，她想爹爹。



    “小阿衡！”听到熟悉的声音。



    小阿衡转过头，眼睛慢慢瞪圆，看到了幼安。



    这时她的小兔子也跳到了她腿上。



    “宝宝，你怎么在这儿啊？”幼安搂搂她，不知到发生了什么，难不成卫国公府出事儿了？



    幼安精致的眉眼，闪过恐惧担忧，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周津延抱着周斯惟上了马车，他沉声道：“我已经派人去国公府看情况了，别担心。”



    小阿衡呆呆地看着头上翘着毛，也才刚醒的周斯惟，忽然想起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她“哇”的一下，大声哭出来，她扑向周斯惟：“我要走，嗝，走啦！”



    “哥哥一定要，要想我！呜呜呜呜～”小阿衡坐在幼安怀里，软乎乎的胳膊搂紧周斯惟的脖子。



    她想起来，她是来找周斯惟告别的。



    小阿衡以为自己离开京城，再也不会见到周斯惟了。



    她也会想他的！



    周斯惟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



    顾铮搂着站都站不稳，脸色煞白的阮绾，站在马车车门前看他们宝贝女儿可怜巴巴地拉着周斯惟的手，让他记得想她。



    记得写信给她！



    一个时辰后，卫国公府上房灯火通明。



    小阿衡面对着墙站着，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顾铮黑眸沉沉，儒雅俊朗的面容变得严厉，开口：“顾衡站好。”



    小阿衡撑住打架的眼皮，扁扁嘴，小奶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