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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偌大的房间里,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静得再没有其他声响。



    门外,春喜和宝菱守在门口,半点声响也不敢发。



    被阿谣这么推开了以后,裴承翊才看清楚她现下的模样。她的面色仍是白,不过并不像是平日里那样莹白有光泽,现下的她,面色略显苍白,双眼红肿得叫人看上一眼就要忍不住怜惜。



    不过那双眼睛却是迷茫中掺着坚定。



    裴承翊不经意间扫到床榻上大咧咧摆放着的包裹,显然是不担心他会发现。



    这一刻,莫名其妙的,他便觉得心下一沉,生出些不祥的预感来。



    不过冷静持重如太子殿下,自然是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露出来,他只是说:



    “日后莫要冲动,有事情先知会孤一声。”



    闻言,阿谣一时没控制住,倏忽冷笑了一声。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总是如此,在外百般惩罚,回到东宫里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又假意惺惺给些自认为的恩典,还要旁人收到这恩典的时候感恩戴德,泣涕涟涟。



    裴承翊一点儿也不了解阿谣,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一个绝不会轻易动摇自己想法的人。



    既坚定,又坚强。



    正如此时,阿谣站在原地,稍稍抬目,与面前的男人对视,红着眼,一字一顿: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怀王府的小宴已散了,妾身和殿下这一场,便也就到这里吧。”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哀伤得有些发颤,可是说话语速未有半分迟疑。



    筵席结束,曲终人散,原是一语双关,偏偏有人听懂了装不懂:



    “哪里到要散了,我们才刚刚开始。”



    男人说着,便伸出手,意欲去拉阿谣,可是被她一往后一退,便躲了过去。



    阿谣尚可冷静自持:



    “过去数月,感激殿下诸多照顾,日后,希望殿下岁岁平安,也与阿谣岁岁年年长长久久不再相见。”



    他们两个身份差距这样悬殊,堪比萤火之光与当空皓月,实在不般配,面前在一起,收到的便只有无尽的伤痛。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阿谣的坚定,裴承翊先是顿了一顿,紧接着便垮了面色,声音也冷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



    “妾身并无半字信口胡诌,这一年多以来,殿下赠与妾身的礼物、财宝,妾身俱仔细收着,今日便物归原主,阿谣孑然一身,来时孤零零一个,走时也仍两袖空空。”



    阿谣说着,倏忽轻笑了一声,



    “总归是,太子殿下给了妾身一处立足之地,妾身付出了这副身子,各取所需,两不相欠……日后天各一方,便当从未相识过吧。”



    她只说她付出了身子,可阿谣心里知晓,她付出的是全副身心,是死心塌地。知晓就算天南海北永不相见,她的心里也会永永远远记着他。



    忘不掉也抹不去。



    似乎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这样一番话弄得有些发懵,阿谣的话说完以后,过了许久,裴承翊才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说的话叫人心中直发凛:



    “你当这东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



    “魂魄已走了,强留着一副躯壳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不知怎的,面前金冠玉带的矜贵男人倏然拔高了声调,显然是动了气,他在阿谣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紧紧攥在手里,下一瞬,冷着声音警告似的,



    “你既跟了孤,生是东宫的人,死是东宫的鬼,没有孤的命令,你半步也别想离开。”



    阿谣从前也惹过裴承翊动气,可是她敏锐地觉得,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这次严重。这一次,他那双眼睛里恼怒得像是要冒火。



    这一刻的他,好像有些失控。



    而他抓着她的手腕,叫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只能反唇相讥:



    “没想到贵如太子殿下,也要用这种卑鄙的法子来对付人。”



    “林谣!”



    裴承翊握着阿谣的手腕,一使力顺势推了她一把。只听“砰——”的一声,她的背撞在身后的床栏杆上,他从她身前抵着她,似乎在咬牙切齿,



    “你适可而止!”



    这样撕破脸争执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像是染了血色,一个比一个还要红。



    一个是铁了心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另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权威绝不容挑衅。



    两个人的思想虽不在一条道上,却默契地背道而驰。



    阿谣忍着眼眶里不断打着圈的眼泪,忍着心头泛上来的阵阵恐惧,执拗地与裴承翊对视。



    爱上一个自己根本不配爱的人,究竟会有多难过?



    阿谣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周身上下都在不住地打着颤,说话时不自觉带了哭腔:



    “妾身知道自己只是卑微下贱的奴婢,连和殿下大声说话也不配,妾身惹不起,可是就连结束这一切的权力也没有么?”



    “没有,自然是没有,谁给你的胆子想这些?”



    男人说的斩钉截铁,不留情面,



    “只要不是孤厌弃了你,林谣,离开这里,你想都不要想。”



    和情绪近乎崩溃的她比起来,他的态度实在还算得上是冷静,可就是这样的冷静,才愈发显得不像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冷心冷情到这个份上,恐怕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阿谣捂着脸崩溃地呜咽……



    声声如诉。



    面前的男人却倏然做了一副了然大悟的模样,他想起在来静轩阁的路上,陈忠说,今日是顾随送林谣回来的。



    他掐起她的下巴,强令她与他对视:



    “因为顾随?你瞧上他了?”



    这话一出,阿谣瞳孔一颤,震惊地瞧着裴承翊。



    他却已十足恼火,疾言厉色:



    “说!”



    阿谣瞧着柔弱,实际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他这样的问法也叫她生了忤逆之心,她咬着牙,颤声说道:



    “与旁人何干?妾身只是不想待在殿下身边,宁愿回广云楼里侍奉恩客,也不要再伺候殿下!”



    “林、谣、你、再、说、一、遍!?”



    下一瞬,阿谣被猛地一搡,直倒在榻上,跌的背后生疼生疼。紧接着,只听“撕拉——”一声,前襟应声而裂,她一抬眼看见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竟如地狱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