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绕枪戟,时闻马儿踏蹄低鸣,双将交目,各有心高气傲。
二通鼓后,里飞沙疾驰,马超率先起势,双持抬枪与肩平齐,枪尖刃鸣,做得电闪之速。
阎行同步夹马提速,以戟横刃斜勾住马超的兵器,双将来回一扯,方知对方力道。
马超目化谨慎,提枪再刺阎行胸膛,阎行双手横戟,向上高抬抵住来敌枪杆。
“刷!”
马超的枪尖自阎行左肩上滑过,身躯微微前倾,阎行见状,瞬落戟杆,任凭马超枪杆击打在自己肩头。即顺势横摆双手,欲用戟横刃划穿马超胸膛。
“啪!”
说时迟那时快,马超一掌击打在马鞍上,双腿脱离马背悬空,以枪杆为支撑,身若浮龙。
阎行立刻感受肩上枪杆重压,整个身体向下倾斜,难做移动。
“嘿!”
马超借了支撑,猛发腰部力量凌空后仰,整个身体做了翻转,双手握枪倒钩下方,以枪杆撑地,右足发力蹬踹阎行腹部,继而再落马背,此间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卡!”
马超膂力惊人,右足竟然蹬断了阎行的戟杆,阎行一怒左手持参差断棍击打在马超背颈处。
“嗡!”
马超未料到阎行应变如此之快,只觉头部嗡鸣,天晕地转,险些坠马。
“马儿受死。”
阎行顺势又将右手的断戟掷向马超。
马超猛力摇头,复得清醒,左侧身躲过飞来断戟,提枪直刺阎行面部。
阎行再掷断棍,马超轻松格挡,阎行此刻手中无刃,调转坐骑欲要逃跑。
“贼将休走。”
马超驱骑直追,几次出枪要报一棍之仇。
“速速放箭!”
阎行伏身大喝,金城兵甲弯弓发矢,马超只得勒缰,退回城下。
“主公,今日不宜再战,我等且退兵下寨,暂做休整,明日复来攻城。”连败三阵,兵卒士气低迷,成公英谏言让韩遂退兵。
“也罢。诸军听令,退至城西十里处下寨,明日再来攻城。”韩遂未曾想这马儿如此悍勇,比他父亲更胜一筹,只得咽下这口恶气。
继,韩遂兵退,马超折返城楼,下马时才发觉颈部湿粘,顺手一摸血染衣袖,心生后怕:阎行那一棍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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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转北地郡泥阳城,时河东人李堪在该地作乱。
李堪此人生于河东闻喜县落破户,少时家贫,常以偷盗过活,乡人厌弃之,后逢黄巾之乱,黑山军扣犯河东境,李堪父便想举家迁往荆襄,由于不识路途,阴差阳错入了关中冯翊郡,而那年又遇螟蝗,百姓无衣食,同乡近堡常现吃人匪徒,李堪一门又举家迁往扶风郡,本以为可以就此落户,谁知扶风郡生了内乱,李文侯挟持马腾攻陷郡府,李堪一家又逃到了北地郡。
落户之后,李堪父母相继而亡,未留下钱财土地,李堪无依整日与本地泼皮厮混,久而久之凭借一身蛮力做了头目。
继,韩遂举旗邀凉州豪族共反朝廷,本来李堪没那作乱之心,但事情就坏在他那张嘴上,他这人平素好吹嘘,饮酒之后更是频发妄悖之言,被人检举告了县府,值此敏感时刻,县府也想杀一儆百,于是下令通缉李堪。
李堪逃亡时夺刀杀了县吏,自知无退路后便也举起反贼旗帜,联合地痞山匪攻陷官府,做了泥阳之主。
李堪自诩泥阳上将军,座下六大将,兵甲四千余,自更立伊始大肆滥杀土豪,夺粮抢财,致使民生不复,人人自危。
不过李堪即便如此残暴,却对一族做了善待,那便是城东傅家。
北地傅氏,始于汉开国元勋傅宽,兴于义阳侯傅介子。
傅介子,张骞二人常被世人并誉,傅公以金帛作诱斩杀楼兰王,昭帝兴其世家,传至王莽年间方才没落,至此代家主为傅睿。
时见府中正院,傅睿正在训诫子弟。
“公诚,为父与你说了多少次,泥阳城如今兵甲横行,值乱世之秋,当闭门守户,你还敢跑去游玩?”傅睿年轻时做过地方官员,语气颇为严厉。
“父亲,李将军不是说会礼待傅氏,父亲又何故忧心。”傅允不以为然道。
“礼待?哼!你可曾见过食人猛虎会放过牛羊吗?李堪是什么人!这城东数十家是如何被屠户的!”傅睿猛力拍打木案。
“父亲息怒,不知父亲因何事训诫公诚?”
值此刻堂内走出一人,面如瑰琼,身材伟岸。
傅巽,字公悌,傅家长子,学识博达,有先祖之态。
“公悌,这逆子今日又跑出府门,为父真不知该如何管教。”傅睿对长子的态度截然不同,语气渐做缓和。
“父亲,公诚又不曾谋财害命,为何不能去街上游玩?”傅巽立于弟侧,暗讽李堪。
“公悌,你怎么也……”傅睿略显失望的开口,责怪长子不理解他的惜爱之情。
“父亲,李堪如此为祸,傅家怎可无动于衷?傅家先烈在上,吾辈不益如此。”傅巽目色愤恨,牙错紧咬。
“公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堪如此势大,非我等可敌。”傅睿连连摇头,傅家只有百余家侍,李堪覆手可灭。
“仲定先生曾言:四壁倒塌,何以为家?故君子要迎墙而上,扶墙而走。
今巽愿效仿景桓之志,行先祖之举,诱杀李堪此贼!”傅巽朗朗说道。
“公悌切莫高声,隔墙有耳啊!酒徒之言不能尽信,他自己就是前车之鉴。且你一人之举会害了全族数百性命啊!”傅睿快步走至傅巽身前,小声劝说道。
“父亲错了,如此苟且,李堪也不会放过傅家,父亲且出门去看一看,这青石街上除了傅氏,可还有大户?李贼非仁义之辈,终会刀劈傅家门梁。”傅巽自幼便有识人之明,李堪这等反贼一旦无粮,哪还有仁义嘴脸。
傅睿低头沉思,约过两刻后道:“此事需谨慎,我等要好好谋划一番,决不能走漏消息。”
“是,父亲。”傅巽,傅允同声应道。
翌日,傅允即赴县府邀李堪去傅家饮酒,李堪未加思索便带着六大将去了城东。
时傅巽恭身立于府门,见了李堪施礼道:“上将军安好,快请入府。”
“公悌客气了,傅家相邀,本将甚幸。”李堪笑的真挚。李上将军向来杀人如麻,但唯独对傅家宽厚。
此间原因与豪族望门无关,只是单纯的个人崇拜,李堪很小的时候便听大父讲过傅介子的故事,甚至立志成为傅介子那样的人物,只可惜造化弄人,最终却做了反贼。
继,二人入堂,傅巽奉李堪居上席。
“上将军,此次宴饮本该由家父陪坐,何奈父亲生了小疾,望上将军见谅。”今日是要见血的,傅巽不愿傅睿在堂受了牵连。
“无妨,堪与公悌为同辈,说起话来也轻松。”李堪饮酒笑道。
“傅家承蒙上将军庇护才得以保全,巽再敬诸位将军一觞。”傅巽起身逐一为宾客添酒。
半个时辰后,李堪众将兴致愈高,甚至有人询问是否有舞姫。傅巽见状再提一事:“上将军,家父知泥阳甲士饥寒,欲再献五万石粮草以资军用,望上将军莫辞。”
“哈哈哈!傅公高义,那本将便收下了。”李堪不做虚伪,也叹傅家有明白人。
继,又过了一个时辰,堂中摆三大空瓮,李堪及部将皆喝的晕晕乎乎,伏案难起。
傅巽见时机已至,抬手示意伏在内堂的刀斧手冲出,几人圈围一将乱刀齐下,瞬时间厅堂中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此刻唯李堪还有些抵抗力,摇晃起身一拳击倒家侍,抢过其手中的短斧胡乱挥舞,阻止他人近身,且伴破口大骂:“傅家的贼球,本将待尔等不薄,尔等为何如此对本将!”
“李堪!汝擅杀官长,兴兵谋反,肆虐百姓,还有何脸面在此处叫嚣!”傅巽手持长剑,脚下尽是血渍。
“我恨啊!我恨当时为何不杀你满门。”
李堪高举短斧,三步一摇的冲向傅巽,但傅家家侍同时出手,从四面八方攻来,李堪在距傅巽三尺处倒地。
李堪眼前的场景快速变幻,他似乎看到了幼年时居住的小土院,老者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傅介子醉斩楼兰王的故事,少年面色通红,憧憬自己做那傅公。
“想不到……终是楼兰王!”
一个时辰之后,傅家家侍疾行城中各处,高呼朝廷兵马到来,李堪众贼已然授首。继而泥阳百姓奔走相告,城内一片哗然。
时值李堪军人心惶惶之际,城外远道突兀出现数十杆大旗,且伴马蹄声。
“速逃此城,以免被围。”
一人开腔,众者相随,全数作鸟兽散。百姓欢呼雀跃打开城门,才知是傅允与众家侍佯装打扮。
继,泥阳百姓推举傅巽为县令,暂代城中政事。傅巽到任即召募各堡乡勇戍卫泥阳城,同时遣快马绕过弋居城,走漆县入右扶风向朝廷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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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泥阳快马入长安带来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宣室殿内,刘协看着手中的求援信频发朗笑:“不愧是傅公后人,泥阳义士啊!尔等说这算不算平凉首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众侍者答。
“来人,立即发诏,出兵增援泥阳城。”
“是,陛下。”
侍者还未走上高台取出帛笔,刘协便抬手制止道:“传李儒,张合二人入宫。”……
半个时辰,李儒,张合入殿。
“拜见陛下。”
“两位爱卿已知泥阳战事了吧?”朝廷急件,奏章都要先走阁台,禀明六曹尚书,再呈奏皇帝,故而刘协有此一问。
“是,陛下。”
“那依两位爱卿之见是否应该出兵?”
“陛下,泥池李堪授首振奋人心,朝廷应当出兵援助。”
“臣附议。”
“那该派何人前往?”
“北中郎将营樊稠,张济可当此任。”张合再谏,李儒也微微点头。
“好!那便让樊稠,张济领曲部兵援泥阳城,另,朕拜傅巽为北地太守,以示嘉奖。”
“陛下圣明。”
翌日,樊稠,张济领五千卒奔赴泥阳城,而傅巽也被朝廷树立成凉州士族的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