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和客户打交道,赵玗深知谈判一定要给出足够的诚意。
真正的诚意,就是满足客户最核心的诉求。
耶律质古的诉求,就是回契丹。
尽管耶律质古知道,赵玗就是在利用她,却依然抵挡不住回家的诱惑。
赵玗道:“《千字文》背过没有?”
普及知识,从识字开始。而识字,赵玗打算从《千字文》开始。
一千个常用汉字,足够多了。即便是现代人,许多人的识字量都在一千字以下。
出乎意料的是,耶律质古竟然摇了摇头,便是没有接触过《千字文》。
《千字文》成文于南北朝时期,一直就是最流行的蒙学读物之一。可能是契丹贵族们有自己的蒙学读物吧。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没背过吗?”
耶律质古依然是摇了摇头。
赵玗心中暗喜庆幸,幸亏自己小时候背过这些,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每天三分钟,国学童子功。
“字你总认识吧?”赵玗捡了根木棍,在地上哗啦记下。
耶律质古低头看了看:“这都是常用字。”
赵玗道:“认识就好。我先把这些字全都写出来,随后你教他们。只要有三十个人能默写下来,我就送你回契丹。”
耶律质古道:“我肯定愿意教,但是别人愿意学吗?学生不学,累死老师傅都没用。”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
殊不知耶律质古当年可是在丰厚的奖励下,才学会了这么多汉人的学问。
最开始的时候,耶律质古只要认识一个字,就能得到一颗珍珠。于是她一年获得了三千颗珍珠,可是吧耶律德光,耶律李胡他们羡慕得不行。
赵玗也知道,在大家没有意识到知识的具体威力的时候,没有好的奖励措施,根本激不起大家学习的积极性。
“只要能默写《千字文》,每个人的待遇升两级!”思来想去,赵玗开出了一个自认为很优厚的价码。
“现在的山寨里面除了我们原来的人,还有一些土匪,妇女和她们的孩子。他们全都包括在内。”
赵玗预设的这最先识字的三十人,是教学的种子,以后就等着他们继续教下去。
而他真正的目标,是所有人全都识字。
“等王朴回来,校对一下稿子,咱们就可以开始了。”
赵玗对繁体字毕竟还有些陌生。这可是第一板的教材,万一写错了,以后可就全完蛋了。
“我要是能默写千字文,我的待遇提高吗?”耶律质古很认真地问道。
“姑奶奶啊,您都已经副国级了,再升两级,要上天吗?”
当然,这是赵玗的心里话。
赵玗说道:“你是契丹公主,身份尊贵无比,怎么老惦记着跟我们这些糙汉子比啊!”
耶律质古没理睬赵玗的打岔,说道:“你就说给不给我升级吧!”
“升,升!必须升!我们汉人说话算数,制定出来的规则,大家都得遵守。”
耶律质古眉眼弯弯,露出了小孩子才有的灿烂笑容。
……
不多时,王朴回来了。
杜陶勾着王朴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嚷嚷着:“王参军不是我说你,这打仗就得猛冲猛打,不能老想着耍计谋。你计谋虽然耍得好,最后还不是得靠我把他们来打散!”
王朴道:“你要是听我的,他们一个都跑步了!”
杜陶不以为然道:“不就是跑了几个么,下次俺老杜给你捉回来双倍!”
王朴一阵无语,反正不是你当司马。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十个契丹俘虏。
早有人传信回来,李兴他们都知道了战况。
杜陶和王朴刚下山,就遇到了一小股契丹人。在王朴的指挥下,杜陶将契丹人赶到了包围圈,然后王朴将人拿下。
这时,契丹人来了一小股援军。
按照王朴的计划,这时他们应该假装不敌,慢慢退后,等拉开契丹人阵型以后,再包抄包围。
谁知道杜陶不知道哪根神经一抽,竟然把契丹人的援军给击溃了。
击溃不少,还让契丹人带回去几具尸体。
带有的死契丹人可算不到王朴的战功里,击溃的就更不算。
可把王朴给郁闷坏了。
杜陶也有一套自己的理由,他觉得王朴的打法太磨叽,太憋屈,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干一场。
两人虽然打了一场大胜仗,看上去跟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赵玗见了,上前一把拉住王朴:“参军快来,有要事相商。”
“我刚打了胜仗,你就不祝贺我吗?”
“我要说的事乃是天大的事,你快来吧。”
杜陶紧紧跟上:“商量天大的事不找我商量吗?”
赵玗停下脚步,玩味地笑着:“你确定要参加吗?”
杜陶有点心虚,依然嘴硬道:“那当然!我可是理政。”
赵玗也觉得自己有些疏忽了。自己和耶律质古商量的事,没有个李兴他们商量。
主要是赵玗先天的认为,普及知识扫盲,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会有人反对。
“那你去把理政们都叫来,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王朴看赵玗说得煞有介事,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战功,跟着赵玗进了房间。
“王参军,我打算在大伙中间普及《千字文》。”
“这是好事啊!”
王朴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说起这些蒙学基础来,非常有亲切感。
赵玗拿出自己写的《千字文》:“我记不太真切,你给斧正斧正。”
王朴拿起一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赵玗。
因为赵玗写得实在是太……差劲了。
没想到赵玗这么有见地的人,竟然没读过书,真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字迹歪歪扭扭不说,还有好多错别字。还有一些赵玗不会写的字,含含糊糊地涂成了一坨。
王朴将赵玗写的东西团成了一坨,朝外面一扔。
“哎……”赵玗大急,赶紧跑出去捡。
王朴已经拿起了笔和纸:“过来给我研墨。”
赵玗一听,知道王朴打算亲自写,高兴地屁颠屁颠地回来研墨。
……
多年以后,王朴回忆起这一天,嘴角微微带笑:“真不知道他的书是哪里读来的!字不会写,墨不会磨。可能有些人真的是天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