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此时此刻也没有想到,一个经历过大手术的病人能够掀起什么风浪,于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下来,“沈小姐就坐在床上,千万不要乱走动,我现在就去叫人来打扫。”
可就在护士离开的空档,沈蔓箐摸出了藏在被子下面的风衣。
她虽然动作还有些迟缓,手指哆哆嗦嗦的扣上了风衣的扣子,她完全顾不得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茫然的跟着人群潮流进入了电梯。
望着电梯上节节下降的数字,沈蔓箐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和封翟行之间,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身边明明挤满了人,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写满了喜怒哀乐,却和自己没有建立任何联系似的,她迟钝的发觉,原来自己早已失去了感知这个世界的能力。
沈蔓箐生病了。
身体上的病早就生了,现在生的是心理上的病。
那个更难治,沈蔓箐还真说不准。
“叮”的一声,电梯缓缓在一楼大厅停下,所有的人都如同潮水般从电梯里涌了出来,沈蔓箐一直站在角落,所以理所当然的是最后一个走出电梯的。
其实医院每个角落都布满了监控,但沈蔓箐压低了扣在脑袋上的帽子,走路的力气和姿势就犹如一缕飘荡在世间的游魂。
她唯一的亲人生着重病,沈蔓箐难过的想,她早就没了家。
沈蔓箐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的司机师傅一见到这个女人脸色苍白又瘦削,犹犹豫豫的不敢接客,但在沈蔓箐把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递过来的时候,司机师傅立即爽朗笑道,“哎哟,小姑娘你快上车吧,在外面寒天雪地的,把你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沈蔓箐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早就没有地方可去了,只能跟着出租车的司机在外面这一方城内瞎晃悠,终于,到了一片辽阔的海域边上,沈蔓箐突然出声,“等等”
司机师傅忙踩了一脚刹车,很热络的问道,“小姑娘,你是想在这里下吗”
沈蔓箐轻轻点了点头,她胃寒似的,往后缩了缩脖子,又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不要跟别人说曾经载我到这里过,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了,想在这冷静冷静。”
司机师傅是个粗心的人,压根儿就没往细的地方想,很自然的摆摆手,“你们年轻小夫妻呀,就是爱吵架,要我说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吗算了,你们的事儿我也管不着,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是冷静好了可还要记得回家啊。”
沈蔓箐一次性把自己口袋里所有的钱都塞给了司机,甚至还咧了咧嘴角,以证明自己的精神状态良好,“司机师傅啊,天色这么晚了,您也早点下班回去陪孩子吧。”
司机师傅“嗨”了一声,兴高采烈的接过钱,一踩油门离开了。
沈蔓箐冰冷的手指插入口袋,可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的身体早就无法温暖起来了,沈蔓箐不急不慢的走在海域旁边。
天空一点一点的明亮起来。
她的心,却再也没有办法明亮起来了。
沈蔓箐手掌扶着栏杆,底下冰冷的触感,一直直抵心间,她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在海域上漂浮的几艘灰色的小船,身体不知不觉的越来越往前倾。
“沈蔓箐”
原本早已昏天暗地的世界,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沈蔓箐所有的动作下意识的一顿。
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腰上就袭来一股猛烈的力量,尽管沈蔓箐没有回头,她也知道身后抱着她的男人绝对不是封翟行。
易迟剧烈的喘着粗气,额头的冷汗不停的往下淌,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千米冲刺似的,他原本白皙的面孔,因为强烈的运动而染上了两抹绯红。
易迟本来因为心情烦闷只打算开着车绕着海域转一圈,没想到就转着转着就遇到了沈蔓箐,他不敢惊动沈蔓箐,于是一路开着车悄悄地跟着沈蔓箐的身后。
易迟的胆子一向很大,十七岁就敢揽着金发美人的腰肢和他爹呛声,但是二十七岁的易迟,只敢跟在心上人的身后,连一点动静都不能闹出来。
生怕沈蔓箐腻烦了他。
怎么越活还越回去了呢易迟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一想,可能是真正的爱,促使他胆小又怯弱。
可是当看到沈蔓箐居然趴在栏杆上,下一秒就像要跳下去似的,易迟不可能继续冷静,他不顾车子后头还跟着那么多车流,径直打开了门冲了下来。
他一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生怕晚了一秒,就会永失所爱。
直到把沈蔓箐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易迟仍然有一种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他心虚害怕的直喘气,事先早已练习千万遍的开场白,竟然一肚子全咽回去了。
连一句“怎么了”都没有办法问出口。
马路上停着的那些车主,纷纷打开窗户开始痛骂,“怎么回事啊这车停在路中间还让不让人走了”
“你有没有公德心啊赶紧把车开走,堵在这里咱们谁都走不了”
易迟不耐烦的扬着脑袋,他对耳边的那些痛骂声置之不理,转身把自己身上的手工西服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沈蔓箐的肩膀上,当指尖触摸到沈蔓箐肩膀的一瞬间,易迟突然感到无比的心酸,沈蔓箐瘦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沈蔓箐似乎终于从这场闹剧里回过神来,她慢慢的抬起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可是小腹一股翻江倒海似的疼痛,让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直直的往下倒去。
沈蔓箐连一点挣扎都没有,抛弃了人类本能,但她没有重重地砸到水泥地板上,而是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揽在怀里。
易迟可顾不得沈蔓箐会不会对自己有意见了,打横把虚弱的沈蔓箐抱起来,直接塞入副驾驶,绑好安全带后,自己才坐进了驾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