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以为然,所以在很久之后姐姐爱上了个书生的时候她还问她:“姐姐爱他爱的那般紧,怎的不早些吃了他?”
姐姐似顿了一下,看也不看她的一本正经作答道:“书生太酸,不好吃。”
她想了想仍不解的问道:“我看那书生细皮嫩肉的,怎会酸呢?”见她姐姐一副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又绕到她面前求证道:“若是酸的话做熟的时候放些糖就好了呀!”
而后她记得当时姐姐说了些让她似懂非懂的话:“对于你来说,世间最好的事不过是吃。那是你年岁小没经历过其他,等到你以后遇到了那么一个人,能让你满心满眼都盛着他。即使你万般难,能换他片刻好,你心里也是乐意的。那时,你就知了。”
她没听明白,却也不大好意思问怕显得自己学识浅薄。姐姐总说让她多习些书,但她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就渴觉的很。不过她想这约莫是跟姐姐爱看的戏文是一样的,像往常溜下山去看戏听曲的时候,姐姐总爱拣一些白娘子与许仙啊、董永和七仙女啊之类的戏路子看。她不爱看,但她没敢说自己更想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她怕姐姐说我看你像白骨精!
后来……
后来,姐姐走了。姐姐说,她寻到了作凡人的法子,要与那书生做夫妻。要同那书生活着住在一起,死了葬在一处。
她说她也要去,小白可以像小青那般做姐姐的护法。
姐姐只笑,说夫妻恩爱,哪里容得下旁人。
这八百年来,小黄走了,小花丢了,小黑来了也走了,最后就连姐姐也走了。山头有姐姐设下的结界,别的妖是进不来的,而山头被两只妖占了几百年气息发生了变化,动物也是不大有的。所以她只一妖面对着空荡的山头,白日望云夜里望星甚是孤独。
一妖呆的够了也是想出去的,但起先她不敢一只妖出去,姐姐说了现在这世道人都是要吃妖怪的。她这么笨,说不准哪天就被别的人或妖怪给吃了!
但后来她没忍住,寻着姐姐走的地方偷偷去看过一回。她想看看那书生倒是哪般的好,让姐姐连她的小白也不要了?
到了地方她没敢近身,倒是远远的看到了姐姐换了普通妇人的装扮,依偎在一瘦弱书生身旁帮他摆砚研墨。她学识浅,不知用什么样的形容来描述,但她从来没见过那般的姐姐。
姐姐笑的比这八百年都多,那她想她回去一个妖也没关系的。
后来,她自己一妖在山中修行,村里的鸡不好偷了她也学会了养鸡。过了几年她偶然间悟会了一样变幻的小法术,兴冲冲地去找了姐姐想变与她看。
初初见面的话词她都想好了,哪知……
却只见到了副被挖心焚身的尸骨。
当时她为了救姐姐的肉身被符纸业火焚的重伤,带着姐姐的肉身再想找那书生一家报仇已是不能了。不然她想,即便她生性胆小懦弱,但八百年的修行也足够咬死那书生一家的了!
这八百年间,她头一次动了杀念。
但当她奄奄一息的将姐姐拖回了山里后,又日夜守着不敢离开,生怕她错一错眼姐姐就就此不见了。
姐姐说,抬头九重天外有神明梵天圣境有佛祖,可她拜遍了四合求遍了那慈悲为怀的众神仙佛,也无一方神明将她姐姐带还给她。
最后姐姐尸身有了变化,她不得不亲手将她葬在院门前一株梨树下。
姐姐走后她设的结界自然也就消散了,她呆呆的在树下坐了几个日夜,任路过的狐妖话语间如何调戏她也不理。
后来也不怎地,那狐妖似是知晓了什么,对她说她有办法能换回树下埋着的妖。
她听了就像突然换回了神识,任那狐妖让她磕头作揖百般刁难之后才告知她,四月初八浴佛节乃佛祖圣诞之日,届时佛门大开她若去佛前跪个千年,届时佛祖看她诚心自是要帮她一帮的!
她听了忙说自己只去过山下稍远些的镇里,又去哪里寻得到那佛祖山门?
狐妖听了叽叽一笑,叫她呆子,说佛祖自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届时你去那城东的和尚庙门前拜上一拜也是一样的。只是……
她忙问只是什么?
那狐妖说只是你毕竟道行浅些,初初跪时只怕受不住佛祖威压,少不得要吃些苦头的。不过你若能受得住,佛祖看你诚心说不定跪的时日就可短些少个几百年罢!
她想了想,自己几百年前吃过最大的苦头约是和黄鼠狼那次了,虽然后来附近山头的猫妖也欺过她几回,但姐姐在时他也不敢过于施压。
几百年后嘛也就是救姐姐这回,符纸灼伤的地方这几日也才将将好。她没见过佛祖,姐姐也从不带她去有和尚的地方转,也不知这威压是个怎么样的折磨。但想必跟那符纸灼烧的滋味是一样的吧?
若能换得姐姐回来,那她也是承的住的。
想着随即和那狐妖约好,等到四月初八之时她去跪寺门的时候那狐妖可远远的看上一看。
狐妖怎地走的她没太注意,倒是想着自己此去的种种。跪上个千年这事……别的倒好说,只是还有月余的时间有两件事她倒是要做做的。
她先去了姐姐之前凡世的家里,她曾听说过佛祖都是戒杀护生的,护的便是那有血有肉的凡人!即使那书生做错了但他是人所以她杀不得,姐姐是妖即使被杀了她也找不得。
哪里的道理她不知道,但她既要求佛,那为姐姐报仇雪恨是不能了的,她只是想去看看那书生在姐姐走后可有一丝的不舍与后悔。
可到那才发现,早已人去房空,了无踪迹。
她在那房里呆了半日,遍寻之下找不到姐姐的半丝痕迹便也不再呆了。转而去了镇里看戏听书,这次无人干预她如愿听了孙大圣的诸般故事。听了几日又换了曲,赏了些相公奴家的风流故事。
一天方听罢戏她意犹未尽的随意抓了人,问他哪里有得书生可寻。那人随意给她指了书堂的方向,她兴致勃勃的扬长而去。哪想到了那里一看,乖乖,不是胡子一把的教书先生就是摇头晃脑的小男娃娃们!
她挂在树上看了那老头半响,还是找不出半丝说服自己这是个书生的可能!最后只能摇头晃尾的失望离开。
明天就是四月初八了,她想,她是没机会去睡个书生,体验下姐姐的快乐了。
既无从得知那书生如何让人满心满眼的只觉他好,亦不晓得姐姐在最后一刻是否仍像她说的那般,即使万般难能换他片刻好也是甘愿的?
想着她突地瞄到了一道刚刚入城的身影,高高瘦瘦的看起来有几分文弱,小白脸俊秀的有几分书生模样。
刹那间烟花漫开,小白鼠笑的像要偷腥的猫。
“姐姐,好疼……”床上的小妖似醒非醒的呓语着。
坐在桌边的男人闻言侧头看了过来,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去一旁的小炉上取下温着的汤药。
他端着药碗坐在了床边,看着渐渐睁开眼睛的小妖冷淡的问道:“醒了?”
小妖略显迷蒙的眨了眨眼与他对视,看了半天眼珠突的定住,随即双眼猛地大睁。她突然忆起了这男人以及……自己最后说的什么了!
她往后缩了缩却带动身上的伤口撕裂般的疼,一边抽着气一边忙不迭的开口声音略略沙哑的祈求道:“爷爷饶命!”
男人看了她一眼,继续搅动了两下碗里的汤汁。然后将碗放在床沿上,又看了她一眼说道:“要我饶命,先说你胸口的太阳烙印是怎么来的。”
小妖闻言不知羞的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胸前,那被桃木枝扎穿的伤口不知被抹了什么药已经开始愈合,伤口旁边确实有一处像是烙印的印记。
男人将视线移了开,又端起药碗搅了两下。
小妖放下了衣襟纳闷这道士怎么每次都有问题要问,但见他没有直接要自己命还帮她治了伤口,便老实回答道:“回爷爷的话,从我有印象就有了的。”
男人又顿了下,阻止她套近乎道:“我托生于大罗境上无欲天宫净乐国,自识事起就未曾娶亲,又怎地会是你爷爷。”
小妖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好在他又开口问道:“我问你,你当时为何要救那娃娃?”
“也没什么,只当时没时间细想。”小妖吞吞吐吐的,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穿胸的伤嘀咕道:“若细想了,许也就不救了。”
“你那时将你姐姐留给你的保命事物戴在了那娃娃的手腕上,可是想好了全身而退的法子?”
“我……”小妖一顿,当时那般哪里想得到那许多。
“你当真以为沾了妖血的桃木枝便能取那黑眚性命?”男人平静的又一问。
小妖有些羞涩,抠了抠手上缠的白布含糊道:“大概,应该,可能,好像,能吧?”
男人似是轻哼了一声,又似什么姿态也没做,只将药碗摆在了她的手间道:“把药喝了。别的伤好说,你身上被桃木灼出来的伤还需养上几日。你说有件大事要做?”
小妖刚送到嘴边喝了口苦药,闻言一惊不顾洒了满身的药忙起了身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浴佛节要过了吧?这可怎生是好,那狐妖说要赶时辰去的!我原本想着看了花灯过去也不晚,谁成想……我现在赶过去……”
男人不紧不慢打断她道:“你昏睡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