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梦境里抽离，逐渐返回现实，伴随逐渐清晰的感知睁开眼，入目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以为天依旧没亮，当事者慵懒地发出呢喃，条件反射换了个卧姿，打算再享受片刻休憩时光。就在她发出有节奏呼吸，意识即将陷入恍惚之际，眼角余光却注意到窗帘缝隙间洒下的缕缕荧光。



    强忍倦意调动脑细胞，某人好一会才记起，此类光芒源于名为‘星光苔’的植物，因为强度足够且易获取，常被充当照明用装置的核心——



    等会，照明装置？



    如同被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试图睡回笼觉的赖床者猛然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离开了温暖舒适的床铺，发现隔壁铺位空荡荡的她不顾自己只穿着睡衣，迅速冲到窗台边拉开窗帘，探出身体朝下方望去。



    “赞美黑暗女神！”发现下面的广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当事者在胸口画了个六角星，赶紧关紧窗户跑进了不远的小隔间。用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洗漱与换装，抓起放在书桌上的小皮包，走出房间的女性关门之际，朝桌上摆放的相框嫣然一笑。



    “我会加油的，妈妈。”



    穿着略破旧且不合脚的皮靴，女孩如受惊的兔子快速穿行于迷宫般复杂的通道。沿途引起了不止一次抱怨，担心迟到的她不敢停下，只能大声道歉同时继续狂奔，祈祷着自己不会迟到。



    普莉希拉老师的严厉远近闻名，一旦没准时参加晨间冥想，绝对会受到她的惩戒。



    作为一名施法者，某人可谓把潜能发掘到极限，可惜命运并不眷顾于她，等当事人抵达操场时，才发现众人已经列队完毕，正神情各异打量着气喘吁吁的自己。“你迟到了，瑞雯。”为首之人举手抬了抬尖顶帽，露出惨白到无血色的面庞，以及略显尖酸刻薄的表情。“女神厌恶懒惰者，你明白吗？”



    “很抱歉，普莉希拉老师。”心中其实早就问候起对方亲眷，但女孩表面上显得循规蹈矩，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满与忿忿然。“这是我的疏忽，我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面对当事人的恭敬，老师冷哼了一声并未接话，反倒是人群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建议。“老师，罚她打扫厕所吧。”“要不去劈柴也不错。”“或者去市场，找那些低贱的矮人或人类购买原料？”



    “安静！！”面对叽叽喳喳的女孩，领队者两眼一瞪高声呵斥，气场瞬间压制了众人。视线在名为瑞雯的女孩身上来回，她最终朝不远处一块略高出地面的光滑石台指去。“站过去，今天你的早饭取消。”



    很想解释自己只是不习惯作息，并非有意怠慢学院规则，但对上普莉希拉冰冷的目光，瑞雯提到嗓子眼的词句尽数化为乌有，只剩下一句唯唯诺诺的‘是’。耷拉着肩膀站到石台上，承受着周围视线的女孩并拢双腿挺直腰杆，同时仰起头张开双臂。



    这是向女神忏悔的姿势，当事者必须保持这个姿势俩个小时，期间还需满怀虔诚向女神倾诉自己的过错，以此祈求黑暗女神宽恕。



    耳畔响起了女孩们不甚整齐的吟唱，间或夹杂着普莉希拉的斥责，心中的好奇宛如猫抓，但想到刚刚同学们的‘好心建议’，瑞雯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忏悔，别再惹是非给自己添堵。今天是她晋级的日子，她可不想因违规而被取消资格。



    姑且忏悔了自己睡过头的丑事，照例没得到回应的女孩无事可做下，干脆打量起头顶。放眼望去，黑漆漆的‘天空’遍布大小不一、形似冰棱的巨大‘石笋’，上面长满了星光苔。藉由它们的微弱光芒，整片区域得以被照亮，使得人们能够看清一切。



    听说只要成为‘正式生’，就能入住那些高高的石头，甚至拥有自己独立研习室！眺望着头顶‘石笋’上人工开凿的通风口、步道等设施，瑞雯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嘴角不禁微微翘起。“真是期待啊...”



    “期待什么？”



    “噫！！”认出了普莉希拉略带沙哑的独特嗓音，被吓到的瑞雯浑身一哆嗦，赶紧把姿势摆得更加标准。“我，我---”紧张构思着借口，某人情急之下开动脑筋，倒还真想出个勉强合格的解释。“我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并向女神起誓绝不会迟到，很期待下一次晨间冥想能证明这份决---”



    “说谎。”一眼看穿了瑞雯的借口，带着尖顶帽、身披长袍的女性给了罚站的姑娘一记弹指，丢下句‘不准偷懒’转身离开，瑞雯耳边很快传来了她训斥女孩们的大嗓门，不时夹杂着少女们委屈的痛呼。



    不敢再浑水摸鱼，老老实实继续向女神忏悔着自己的罪过，瑞雯度秒如年般承受着煎熬。等女孩耳畔传来呼唤，她已经眼冒金星挪不动脚步了。“结，结束了吗？”



    “应该...结束了吧。”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与瑞雯同样打扮的女孩左顾右盼，随即把手伸进袖口，取出一样东西塞到瘫坐在地的少女手中。“如果被发现，千万别供出我来！”



    “切，我才不像那些纯血，整天以搞阴谋诡计为荣！”满脸不屑反驳了一句，瑞雯闪电般把东西塞进嘴里，砸吧着嘴意犹未尽道：“还有吗？”



    “你可以自己去厨房偷，没被抓到就行。”见对方一脸满足揉搓小腹，坐姿随意到****清晰可见，相貌清秀的少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好歹优雅一点吧，我们可是高贵的精灵欸！”



    “首先，是暗精灵。”意识到自己坐姿确实不雅，瑞雯虽然反驳了同伴的看法，但依旧换了个更得体的坐姿。“其次，高贵到被赶至此地繁衍生息，这份高贵我还不如不要呢，连太阳都看不见----”



    “嘘，收声，小心被她们听到！”忙不迭用手捂住瑞雯的嘴，女孩警惕地四处张望，确认附近无人才松了口气。“太阳什么的，没有就没有吧。你到这里的时间不长，过些日子就习惯了。”



    习惯吗？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瑞雯闻言再度仰望头顶，突然觉得有些迷茫。她费了很大功夫才来到这里，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魔女’；但在学园的时间愈长，她愈是觉得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也许因为生于洛斯特，亦或者是人类血统造成的影响，她始终做不到像同学那般对外界漠不关心，满足于争权夺利搞小集团，甚至使出各种难以启齿的招数。



    在瑞雯眼里，就算洛斯特已是人类当道，贸然发动战争愚不可及，也应该拓展生存空间，努力发展振兴族群才是正道。整日躲在避难所不思进取，连个学生会长职位都要算计，黑暗女神看见怕不是要破口大骂。



    可惜瑞雯人微言轻，在那些‘纯血’眼里就是个杂种，说话分量甚至比不上厨房里打杂的男性精灵。“算啦，别想那么多。”不欲再纠葛此事的少女主动结束话题，擦掉嘴角的食物碎渣，感激地拍了拍面前人肩膀。“总之谢谢你给我带吃的，伊芙琳。”



    “言情小说记得借我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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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姆斯季斯拉维奇学园，正如其名称显示那般，是由姆斯季斯拉维奇家族创建、供各家族女性就读之地。



    而今天，正是一年一度‘晋级仪式’举办的日子。那些通过理论传授与考核之人，将在大庭广众下接受测试，合格者被赋予正式生职位，并自动拥有公民权；失败者则会被淘汰，并逐出学园---考虑到整个坠星城只有一所学园，晋级失败等同于终身只能当平民或奴隶。



    瑞雯没有钱，亦没有权势，跟没打算靠**换一个名额，所以她只得仰仗能力。与其他预备生站在一起，饥肠辘辘的少女表面上神情严肃做聆听状，心里早就抱怨连连，只恨不得冲上台用法杖狠砸发言者的后脑勺，让其立刻结束毫无意义的发言。“黑暗女神保佑，那头奶牛怎么不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也许是感受到某人怨气，台上相貌出众的女性终于结束了发言，朝贵宾席方向抛了个媚眼这才迈着猫步走回队列。揉了揉已经没存货的肚子，注意到前排的同学正分成数列走向不同区域，瑞雯赶忙跟上，并再次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预言系，她的成绩一塌糊涂；毁灭系，她的分数十分勉强；魔药与魔道具虽然不错，但要想通过晋级远远不够，何苦根据她打探的情报，今年这个系竞争激烈，好几个家族的候选人都位列其中...于是算来算去，留给瑞雯的选项只有两个。



    魔咒与召唤，她决定选后者。



    跟随报考召唤晋级的同学，瑞雯离开了热闹的大礼堂，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站在队列里的少女无聊地摆弄着手中法杖，很快发现周围人装束都与自己差不多---



    说白了，就是穷酸，既没有值钱的附魔武器，也没有豪华的法术饰品，能拿出的召唤材料，也多半是蜥蜴牙、蜘蛛腿、影蛇皮等廉价货。



    嘛，往好了想，起码竞争对手实力不强。故意不去想为何只有穷学生才报考此科目，安慰着自己的瑞雯抱紧了怀里的小皮袋，以免里面的东西掉落或遗失。作为一名‘准召唤师’，她很清楚材料的性质，将极大影响到召唤生物的品级，考虑到‘她们’睚眦必报的性格，小心一点准没错。



    可能命运女神在弥补早上的恶作剧，少女直到听见呼唤，都未等来预料中的‘突发事件’。“哼，也许她们正忙着找乐子呢，那些纯血...”不无恶意进行着揣测，自言自语的瑞雯走进房间，恭敬地低头朝四周或坐或站的几位女性致敬。“考生四六一号，瑞雯。”



    “你好，孩子。”看到女孩清秀的面庞，几位年纪较大的女性似乎有些惊讶，悄悄交换了视线，其中一人率先伸手，接过了瑞雯递出的纸片。“嗯...”皱眉比对了名册片刻，她最终朝其他人点头示意。“确认身份，是她本人。”



    “欢迎参加考核，瑞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女孩，另一位考官指了指她报着的皮袋。“你要召唤的...是蛮牛？”



    “是的，”先是疑惑她们如何得知自己的计划，但想到能参加审核的无一不是资历与实力兼备的老师，瑞雯很快感到释然。对这些极有可能今后是自己导师之人，她并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蹲下身解开了袋口的绳子，把里面的一对巨型牛角取出放在地上。“它们实力出众，但是智力不高，容易驯服；一般居住在深渊的前两层，回应召唤的可能性更大；虽说是深渊造物，但对深渊气息的依赖程度不高，更类似魔兽，适合留在这个世界。”



    用自己学来的理论知识，瑞雯侃侃而谈她计划的优点与过程，而少女的专注态度，也打动了屋内的考官，甚至让她们交头接耳起来。“挺不错的，比刚才几位考虑得更周全。”“那对牛角的气息已经散尽，她肯定是以前买的，估计早就开始准备了。”“该说不愧是‘她’的孩子吗，一样谨慎之余胆子大得吓人？”



    装作没听见她们的议论，瑞雯准确且快速地完成了召唤法阵设置。清楚此过程亦是考核的一环，女孩准备就绪后退到一旁，任由某位考官上前检查。待其确认安全无误后，瑞雯深吸一口气踏进法阵内，脑海中浮现起普莉希拉的教诲：想象着你要召唤的生命，然后呼唤它的存在，等得到回应后注入魔力，把它‘牵’到身边。



    仔细回忆图册上那看似庞大骇人、实则温顺的生物形象，瑞雯努力把魔力注入脚下的牛角，尝试链接上远在深渊的一头蛮牛。正当少女专心致志时，她的小腹突然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该死，肚子又饿了，要是有点吃的...不好！下意识渴望着食物，当瑞雯意识到自己依旧在召唤仪式中，赶紧集中注意力试图保持链接时，已经为时过晚。伴随一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涌入，措不及防的少女吐出一口血，整个人颓然跪倒在地。当面前的浓雾消散，她惊疑不定注视着面前的身影，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面对她的沉默，手拿面包的陈昊掰下一块塞进嘴里，想了想把面包递给了对方。“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