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城外永奚湖。
碧水清澈,绿柳周垂。
湖中的丽舫缓缓行驶,微风拂起,舫中的纱缦随风摇曳。
船舫甲板上。
男子悠闲地靠在盘龙雕纹的太师椅上,迈开挺直的双腿,紧闭双眸。
高挺的鼻梁映衬着他刚棱冷俊的容颜。
唇型绝美,唇色冷淡如水。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俊得无可挑剔。
一身玄色锦袍,金冠玉带。
尊贵耀眼。
周身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权威,仿佛天生的掌控者。
修长且骨节匀称的手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的鱼饵抛掷湖中。
单手搭在脑后,一手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扶手。
很有节奏。
这湖中的鱼儿好似心甘情愿跟他回家般,涌着上勾。
他也不急,要挑只顺眼的。
沅国权倾朝野的三王爷——楼决。
“王爷,皇上召军枢密院的院首进京了,不日便抵达。”黑衣护卫面无表情地候着,眸中却掩不住的兴奋。
沅**枢密院成立整整五年,这位神秘的院首却从不露面。
其手段高深莫测,情报遍布天下,排兵布阵无一败仗。
人是低调得很,做事却高调凛威,从不给人留余地。
其他三个国家虽然畏惧军枢院首不敢公然进犯沅国,近日却暗地里结了血盟势要共同对抗。
楼决似乎不太感兴趣,侧着脸。
薄唇慵懒地开口:“成一,将这些鱼带回去。”
“诺。”
名唤成一的黑衣护卫连忙地提着一旁的鱼篓正往后退。
偶像院首要来京了,他待会还要赶时间去城门候着迎接呢…
激动!
楼决睁开双眸,嫌弃的瞥了成一一眼,想看个傻子一般:“近日就不要去城门候着了,人家已经进京些日了。”
“堂堂军枢密院的院首,手段通天,权势遍布天下,哪那么容易让人识破。”
各方党羽查了五年也查不出个来头,性别名字皆不详,可如今人家堂而皇之地进京了,没有一点点征兆。
“啊?都近京了…”成一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白等了那么些天。
楼决修长的食指轻轻靠近薄唇噤声,“嘘,就告诉你这么多。”
食指修长又匀称,配上那张令无数女子神魂颠倒的俊颜,魅惑无比。
危险而又邪恶。
成一觉得,这要是哪个姑娘瞧见了不得当场晕厥。
“知道,王爷。”
成一也呆呆跟着做了一个唏嘘的动作,特别不协调,他知道。
成一想起在城门口的这三日。
成一其实知道,那样的大佬怎么可能轻易被识破。
成一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凭感觉定能一眼认出她,那可是他偶像,粉了整整五年。
他天真的以为,真的只是自己以为。
*
此时。
皇宫,乾沅殿。
沅帝正在龙案前批阅奏折。
一身明黄色的蛟龙长袍,威严肃穆,四十不惑之年,耳边两条银鬓。
“看来朕这宫中的护卫该换了。”
沅帝停下笔,笑了笑,她每年都是如此,像会隐身一般。
拂乙像走进寻常院子般,沏茶,悠悠回道:“换了也一样。”
她很自信。
沅帝抬了抬头,这姑娘一年比一年好看,要是能将她指婚给他的皇子们就好了。
但他觉得那几个混蛋没一个配得上她。
也不知道日后便宜了谁。
“可是昨日到的京城?朕安排你住在那李府可还习惯?”
拂乙背着身靠在龙案边上,一手随意的搭在龙案上,轻抿了一口茶:“消息呢。”
沅帝递给她一张纸条:“此人乃黔学书院的院长,当年他与陆吾有过交集。”
陆吾就是拂乙的师父。
当年陆吾与黔学书院的院长辩论了整整三个日夜。
如同两小儿辩日。
见缝就插针,谁也不让谁,两看不顺眼。
纸上写着:墨清风。
拂乙巡视着纸上的三个字,这人…
半响。
冷冷开口:“我要进黔学书院,”
偏着头看向沅帝。
他的神色疲倦不堪,一看就是身体消耗过度,每次来不管白天黑夜都在批奏折,还真是兢兢业业。
身为沅国子民,有福。
不过她依旧嫌弃的撇了一下唇。
连自个的身子也不懂爱惜,最后还得靠她的医术调养医治。
不然他哪有这精气神儿坐这批阅奏折,这么耗着现在该躺榻上呻吟了。
“朕今夜就安排。”沅帝眼神有些闪躲,撇开话题:“拂乙,朕觉得陆吾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沅帝见过陆吾,什么稀奇玩意都能设计出来,巧夺天工。
陆吾有太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
“就是地府的阎王我也要掘地揪出来。”拂乙不紧不慢道。
沅帝笑了笑,她当然有这个本事,地府的阎王爷可都得让她三分,她可是拂乙。
那可是他沅帝的小祖宗。
“南国,溯国,乌邦国结盟了,已经在沅国边城驻兵,拂乙,能否多待在京城几个月。”
她的能力,沅帝毋庸置疑。
这杖怎么打,她都有把握赢。
只是战事一开死伤难免,关乎天下,倒时又将有众多百姓流离失所。
这天底下只有她出手才能避免四国开战。
只要她在京城坐镇,沅帝心里就安心了。
拂乙翻开龙案上的奏折巡视着,懒懒地开口:“他们不敢,狐假虎威。”
沅帝就是不说,她也会行动。
护着这一方疆土是她的责任。
若如,他们敢开战,这天下大不了她就收了。
沅帝起了身,恭恭敬敬地将笔递给了拂乙,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研磨。
每次她一来,沅帝就可以偷懒一会儿了。
这每年奏章的批阅都有那么一天画风突变…
沅帝钦佩的目光端量着龙案前的人,虽说是女子,周身尽是威慑天下的王者霸气,严谨,认真,仿若睥睨天下,俯视万生。
莫说这沅国,一统天下四国她拂乙都唾手可得。
只是人家都不屑。
*
晚霞夕照。
炊烟袅袅。
拂乙坐在城楼瓦顶上。
一手随意的架在青灰色的琉璃瓦上,一手提壶小饮,动作一气呵成,身姿飒爽凛然。
万千青丝如丝绸般飞扬。
沉思着。
小时候在观上。
师父每次去山下赶集都会带回来许多甜酥饼,糖果,都是她爱吃的。
“师父,你吃吃。”
“小乙吃,师父吃咯牙。”
“小乙,以后师父要是不在了,你就去辛婆婆哪,她会做好吃的还会裁漂亮衣裳。”
“师父要是扔下小乙,小乙就日日着白衣守孝,直到师父回来。”
她在开玩笑。
那老头并不是。
那个养她育她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
她没有家。
她曾经认为的家,可他都丢下她了谈何家?
他说过:有国才有家。
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他们大多数人都有家。
她喜欢俯瞰那万家烛火通明的景象,她羡慕。
“我既无家,那就由我守好你们的家。”
拂乙微醉,酒壶不慎滑了下去。
城楼下的男子,身姿挺拔,一身玄色锦袍,尊贵耀眼。
看不清脸,却有种君临天下的威望。
正骑着棕马返城,马上挂着鱼竿,骨节分明的手从容地接住酒壶。
辛好此处是西华门,进出城门的人极少。
守卫是瞎的吗,一女子在屋顶饮酒竟无人察觉。
拂乙回了神,连忙伸手去抓,娇躯顺势向下滑了下去,双脚扣在屋檐边,像一只倒挂的蝙蝠。
男子将手中的酒壶抛向她,拂乙纤白玉手利落地接住。
与城楼下的男子四目相对。
男子薄薄的唇似在提醒世人他的绝情。
那双深邃如潭的桃花眸沾染了几分凛冽。
好看的过份。
深沉着脸更添几分刚阳决绝,那就是一张一见就令女子倾心的脸。
“好看。”拂乙感叹。
“你也好看。”楼决冷冷回道。
楼决毫不避讳地望着微醉的女子,干净冷绝的面庞分外惹眼,些是喝多了双颊泛红,纤长微翘的羽睫下,冰眸勾人摄魄。
倒挂那么久都不虚的人,身手定是极好,掉不下来。
掉下来也好,下次就不敢了。
楼决悠然地策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