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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素汤面
    含钏克制住不可置信的表情,踮起脚接过柜台上的木匣子,对准了烛光,这才仔细看了起来。



    红宝表面温润光滑,内里无裂痕也无絮状杂物,在光下很透,靠近烛光高温的那一块儿渐渐变成了白色。



    只有红玉髓,遇热变白,放在凉水里就会慢慢恢复颜色。



    红玛瑙并不会。



    那天夜里,她犯蠢,拼死护住玉坠子,吴三狗便将这支鎏金簪子抢了去,是徐慨突兀地深夜出现在了掖庭之中,把她救了下来。



    含钏努力回想。



    徐慨救了她,他的随从便去追吴三狗的同伙了。



    而这支鎏金簪子,就在吴三狗同伙手上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最后再不可置信,也是事实的真相。



    含钏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表情。



    或是欢喜,或是惊恐,或是奇异,或是淡定,好似都有那么一点儿,又好似什么也没有。



    情绪五味杂陈混合在一起。



    就像几种天南海北的食材被炖煮在一锅。



    不入口,谁也不知究竟何味。



    含钏抿了抿嘴,竟不知如何品评个中滋味。



    “老板娘、老板娘”



    掌柜的把含钏思绪唤了回来。



    含钏踮起脚把木匣子递还回去,有些呆呆地看着掌柜的,过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轻声道,“还是您看着给个价儿吧。”



    掌柜的想了想,“一百二十两这小红玉髓取下来能做个挺好的戒面儿,鎏金的簪体也能做个蝴蝶流苏的托儿,您也是做生意的实诚人,若往后还有这样的好货,您直管来珍宝斋找我。这满北京城,也只有咱珍宝斋收得起您手上的珍品。”



    能有啥珍品呀



    每个人都觉着宫女从宫里出来能带一大堆好东西当京兆尹在宫门口的核查是在放屁吗



    含钏哭笑不得。



    就这,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



    含钏突然跟鬼打墙似的,“掌柜的,活当怎么出价”



    掌柜的想了想,“照理说,当铺起当两年,佣子是物价的二十之一,您这支簪子,活当的话,某能给出一百两银子的当金,您给五两银子做佣子即可,两年内您拿一百两银子来赎,若超期不赎回,这簪子就是当铺的了。”



    活当可以赎回,但只能抵押九十五两银子。



    死当不能赎回,直接给付一百二十两银子。



    含钏看了那颗红得晶莹剔透的红玉髓,再次如同经历鬼打墙般开了口,“那就活当吧。”



    虽少了银子,但好歹也能两年内能赎回来。



    若两年内赎不回来了,那也是她没本事。



    含钏刷刷签了当票,掌柜的从账上支了银票递给含钏,笑盈盈,“祝早日回见。”



    早日回见就是早日赎回。



    含钏也笑,“谢您好意”又将银票折成几叠,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拍了拍胸,从没感觉这么踏实过。



    钱壮怂人胆。



    出了当铺,含钏转身进了官牙。



    找胡文和呢,倒是蛮方便。



    只是昨儿个院子吵吵嚷嚷这么些动静,胡家听了去,今儿个自己转头就请胡文和找房子,岂不是打白爷爷的脸。



    有些事儿能堂而皇之,有些事只适合阴悄悄地办。



    官牙里人山人海的,见含钏是个姑娘,一群婆子围了上来,或推举好用的帮佣,或推举起年纪小的丫头,叽叽喳喳的,含钏还以为自个儿去了东郊菜场。



    含钏目标蛮明确的,崇文坊到宣武坊间的铺子都可,若有宽街的铺子最好,必须前铺后舍,若是两进的院子更好,一月的租子控制在十五两以内,若是装修得特别好,不需要大变动的屋舍,价格稍高一点也成。



    官牙连推了两处屋舍,一处在背街,尚且要收十两一月的租子,一处倒是在坊口,但屋舍太小,若是放四方桌,不拥不挤,只能放三桌。



    含钏都觉得不太合适。



    北京的天儿已经凉透了,一会儿鹅毛雪,一会儿小冰晶,得亏含钏穿的是牛皮小靴,暖暖呼呼的,也不进水。



    带看屋舍的官牙伙计却惨了,穿的棉鞋,踩在雪地上,没一会儿含钏就看鞋面鞋底糊做了一团,受了潮,颜色都变深了。



    伙计年岁不大,十三四岁,被冻得呲牙咧嘴的。



    含钏四周望了望,坊口立了个大白旗招牌,传来了一股浓烈的辣甜味。



    “紧赶慢赶看,咱们午间也瞧不好了。去前头喝碗姜茶吧,天儿冷,暖暖身子。”含钏笑着开了口。



    那伙计感激地作了个揖。



    含钏叫了两碗红糖姜汤,并一碟糯酪团,又看了看煮拉面的锅里沸水腾腾,便转头又叫了两碗素汤拉面。



    老板高声应了是,把拉面扯得比双臂打开还长,下锅、淋高汤、撒葱花儿一气呵成,香喷喷地热乎乎地端到含钏跟前来,含钏笑眯眯地烫了筷子,先喝了口姜汤,再挑起一筷子拉面,烫得上牙膛有点疼。



    入口的滋味是好的,面拉得很劲道,汤应当是拿多种蔬菜熬出来的,含钏尝出了菘菜的甜,萝卜的辣,洋葱的冲,虽然素,但味道很鲜甜,撒上葱花淋上芝麻油,别有一番风味。



    一碗五文钱,也不算贵。



    含钏小口小口地吃,却吃得很快,这是在宫里练出来的本事。含钏放了筷子,那小伙计还满头是汗地大口大口吃着。



    含钏便捧起红糖姜茶小口小口喝,甜甜辣辣的一下肚,好像从脚一直暖到了心窝窝。



    含钏低着头看,小片小片黄澄澄的姜片在红褐色的汤里来回飞旋。



    小伙计放了筷子,吃饱了,身上暖了,感激地同含钏道了谢,“您破费了”



    含钏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小伙四下看了看坊间,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门,“您考虑不租,改成买房吗”



    含钏一愣。



    若能买房,当然是买房了



    小伙儿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可爱爱的虎牙,“您若手上银子够,又胆子大,这房子您买到便是赚到。”



    胆子大



    买个房子,为啥要胆子大



    含钏“啊”了一声,“手上倒是有点银子可买煦思门的宅子,怕有些难了。”



    那小伙儿兴奋地站起来,跺了脚,“从这儿往里进,挨着崇华门,离宽街也不远,有一处宅子,两进两出,后舍还有一口井,约莫六间房,前面是铺子,能放五张四方桌,只喊一百五十两银子现买现过户,您看您有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