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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乳酪酥(上)
    大约谁也不知道张三郎这运气好到家的家伙,徐慨的一个抬手、一个眼神就纠正了未来岳丈的固有看法即将成功抱得美人归

    两桌人一走,厅堂里莫名安静下来。

    余下的桌席均松了一口大气虽在一个牌坊砸下去能砸中三个三品官的京城,可与两位紫袍高官同室而食,心里还是蛮紧张的。

    哦,特别是其中一位还是专靠参人告状升官发财的

    见尚御史与英国公携手而去,徐慨抿了抿嘴角,心里有了个底。

    含钏听不懂这些个暗话,可见两家父亲都笑容满脸,也渐渐放下心来。

    食客陆陆续续结账走人。

    徐慨独个儿坐在东南角柿子树窗下的座儿上,脊背挺得笔直,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偶尔放了筷子抿口茶水,不慌不忙地成为留守到最后的包场食客。

    含钏看得翻了个白眼。

    这阎王装什么相呀

    往前三筷子嗦完一碗面的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

    打更的从东堂子胡同外经过。

    含钏弯腰从柜台下拿了支鲜艳蓬松的鸡毛掸子,挨着桌子一张一张掸过去,掸到徐慨身边时,含钏故作惊讶,“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没看到您还在吃饭”

    含钏看了看桌上。

    几样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他在等啥。

    含钏笑着问,“这天儿夜里还有点凉,您看要不把菜给您热热”

    吃这么久了

    菜都吃冷了

    人有脸面的食客,听到这话儿就该走了

    徐慨沉吟片刻,笑了笑,“也好,那就劳烦掌柜的。”

    含钏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含钏抿了抿唇,招招手,小双儿端着就剩了点佐料和羹汤的碗盘进了灶屋,正预备转身就走,却被徐慨轻声唤住。

    “今儿个英国公和尚家在相看”

    含钏有点意外。

    他咋看出来的

    含钏诧异的表情成功愉悦了徐慨。

    徐慨笑了笑,“估摸着这第一关是过了。尚御史这几年劲头有些猛,靠一张冷面冷脸公直不屈,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今儿个来相看张三,怕也是尚夫人的主意。”

    含钏转过身来,见徐慨杯盏里的茉莉蜜茶见了底,伸手拿了个空茶盏,将竹盐橙皮水给徐慨斟满,笑道,“这橙皮水不提神只清口,晚上喝也无事”

    茶盏倒满了。

    徐慨握在手里,指腹摩梭着温润的茶盅外壁,克制住了面上的笑。

    贺掌柜的心思真的蛮好猜的。

    心思都在脸上。

    喜怒哀乐全然不藏。

    想让他走,便热菜赶客;想听他说话,便掺茶留人。

    徐慨埋了埋头,藏住了嘴角的笑,“这婚事,多半是英国公主动去求的,英国公夫人倒是有眼光的。尚御史为人刚正不阿,尚夫人出身雍州大家,养出来的女儿不会差。且御史这个位置,找亲家是有点难的同烈火烹油的勋贵世家结亲,难免落个攀附权贵的名声,同避世势弱的清流世家结亲,一代两代还好,往后几代恐怕就会被排挤出京城的权贵圈子。同官宦读书人家接亲,对方家族也要权衡与御史结亲的利弊。”

    含钏听得懵懵懂懂的。

    这些事儿,她还真没想过。

    从来没接触过。

    权贵世家间的融合排挤,家族与家族间的接触思虑她真的不懂。

    不过梦里她也不需要懂。

    她只是妾室,吃好喝好就行,她没资格和徐慨比肩而行,更没资格代表秦王府出面

    如今听徐慨这样说完,含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尚家至少愿意来看看”

    徐慨低头抿了口橙皮水。

    嗯。

    蛮惊艳的味道。

    咸咸的,苦苦的,却很清新回甘。

    不错。

    徐慨心情大好,说得更细一些,“其实对尚家而言,英国公张家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英国公是老牌勋贵,太爷爷辈攒下的军功,如今的当家人却未入仕,但老夫人与宫中老太后关系很好,当家人和圣人更是学堂的同窗伴读。张三不入仕,却可蒙恩荫担闲职,是一家子说得上话、很硬气的富贵闲人。”

    徐慨说得很慢。

    含钏坐在他身侧一边听一边点头,“就算尚御史往后因御史身份,自身或子孙的仕途受阻,自家女儿也可在这户人家里安安稳稳过下去,不会受娘家的拖累。”

    徐慨看含钏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外,这是站在母亲的角度在考虑

    徐慨清咳了一声,偏了偏头,“是这个道理。且英国公府兴盛百来年,虽有不肖子孙没出息不争气,却未出现过子孙后代太过荒唐的旧例,家规严格,家训清晰,不是那等有了今朝没明日的家族。”

    说别府内院女眷的家事,徐慨不太适应,可见含钏听得认真仔细,顿了顿,到底还是开了口,“更何况,张家这么多年,男子从未传出狎玩荒唐的丑事,也未传出宠妾灭妻、家风不严的风声。姑娘嫁进张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含钏笑起来。

    算是明白了。

    为啥尚夫人对这场宴挺满意,而尚大人全程黑脸,只在最后时刻和英国公松了面孔。

    一个是站在女儿的婚嫁角度考虑,要看过得幸不幸福、夫君人品好不好、家族难不难相处;一个看的是张三没功名没事业,这个女婿有点弱

    立场不同,表现出的样子也不同。

    人间事,真有趣。

    徐慨见含钏笑了起来,也跟着笑了笑,虽然他不明白小姑娘笑什么,可看着她笑,他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含钏背向后靠了靠,喟叹一声,“我瞧张三郎也挺愿意这门亲事的,若是他能得偿所愿,倒也挺好。”

    语气活像个操碎心的大娘

    徐慨不由自主地笑得更大一些,难得地说了说闲话,“他自然是愿意的,尚家兄妹在北京城是出了名的相貌好看。您甭看尚御史貌不惊人,膝下一儿一女都是出众的。您看今儿来那位风姿绰约的公子,便是尚御史的长子”

    徐慨顿了顿,止住了话头,拍了拍外袍,硬生生地转了话头,“劳烦掌柜帮某打包一盒新鲜的乳酪酥吧,明儿个要起早进朝,路上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