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冰镇西瓜(中)
    尽孝道

    是来催命的吧

    是嫌白爷爷好得太快了吧

    含钏看崔氏这番德行,便知其未曾知错能改,甚至根本不知错

    拉提双手一使劲,胳膊后背的肌肉便绷得紧紧的,崔氏的脚脖子顺势被提溜了起来,崔氏本就瘦弱单薄,拉提如同提一只小鸡仔似的将崔氏提到了井口,转头看向含钏,等待自家掌柜的命令,说杀人绝不放火,说杀一双绝不落个单。

    崔氏的叫声尖得快要震破糊窗棂的纸。

    含钏静静地看着她。

    含钏怕拉提手酸,微微颔首让拉提把崔氏丢在地上。

    崔氏因倒立面部变得通红一片,身上一挨地,便迅速站起身来,瑟缩着往后退了一大步,离拉提远些后这才敢哭着抬头看含钏,手抬着指了半晌却没蹦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你你”

    含钏身量高,脚的步子迈得大,没两步便走到了崔氏跟前,一抬手,“啪”的一声。

    含钏狠狠地扇了崔氏一巴掌

    小双儿倒吸一口气,钟嬷嬷拍了拍小双儿的头,心想,宫外的丫头就是不经事,掖庭里的丫头一早便见识过扇耳光、打板子、扎手指、夹脚脖子这些个刑罚,血和眼泪是掖庭最不缺的东西,只是含钏钟嬷嬷看含钏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含钏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性情平和、心地善良却有难得的义气,如今动手打人却也是被气得狠了。

    人被气狠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崔氏被打得双耳发蒙,捂住左脸,肩膀如抖粟,眼睛埋在散落面颊的发丝里,畏缩地目光闪烁地看向含钏。

    怂货。

    含钏在心里“啐”了一口。

    遇强即弱,遇弱即强。

    这一巴掌,含钏是用尽全力的,如今手掌心火辣辣的疼,眼看着崔氏的左脸如发好的馒头慢慢蒸了起来,又红又肿。

    含钏静静地看着崔氏,“这一巴掌,你合该受着。我自出宫,一向待你尊敬有加,你若有要求,我莫无不从,你若不喜,我莫无不应。你不喜欢我住在白家,我咬着牙搬出来。你不喜欢白爷爷帮衬扶持我,我从未要过师傅的银钱。你不喜欢我与四喜亲近,我便见之如不见。我做这么一切,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白爷爷,是因为白家”

    含钏声音很平缓,饶是说到最后有几分动怒,音量也未见拔高半分。

    和那位秦王爷说话的腔调有些像。

    这几日一直跟在含钏身边的拉提,这样想道。

    “你贪婪却怕事,好财却无度,小鸡肚肠却心比天高,你在白家一日,白家便不得清闲一天,我若是个心狠的便直管将你打了出去,叫你也受受白爷爷的皮肉之苦。”含钏顿了顿,再道,“可我不是白爷爷,更不是你的长辈,我不会这么对你。我如今只想警告你,白爷爷在修养身息,四喜也还没好全乎,你若再来,我便对你绝不再客气今儿个是将你提溜起来在井上过了过,明儿个你若再出现,便是将你的头往井里浸了”

    含钏一拂袖,声音扬高,“关门送客”

    拉提刚走近,还没出手推搡,崔氏便急忙往后一缩,嘴里嘟嘟囔囔往外走。

    钟嬷嬷跟在崔氏身后“啐”了一口唾沫,转过头便看含钏恨铁不成钢,“你打得骂得,偏偏一记耳光教训了事掖庭里是白待的再不济当场将她捆了送到晓觉寺去,难不成你师傅还能说你一二三来”

    含钏摇摇头。

    白爷爷老家虽是四川,骨子里却是地地道道的北京爷们,老辈儿的面不能丢,她是徒弟岂能插手管上自家师傅的家务事更何况,还是越过师傅管教他的儿媳妇再者说,崔氏好说歹说是四喜的亲娘,白爷爷要送寺庙也好、送回老家也好,这是白爷爷做出的决定,四喜回过神来再怨怪再怨怼,也不能怨自己的爷爷。

    可若这决定是她做下的,四喜难保不怨她。

    再好的朋友,再铁的哥俩,也不能生这些嫌隙。

    含钏拍了拍钟嬷嬷的手背,轻声道,“咱们好歹还要同四喜交往的呀。”

    钟嬷嬷想了想,明白过来,叹了口气。

    这家务事最难办。

    也不知白爷爷是怎么想的。

    那老头子看似倔,心里却是软的,否则也不会纵容崔氏这么些年。

    钟嬷嬷的担心,在第二日便被打破。

    含钏照例起床后去服侍白爷爷,却见白爷爷手摸摸索索的,从被褥下翻出一张纸来递给含钏,老头子是一天更比一天好,今儿个说话又比昨天稳当,“昨儿个我托孙大夫写的,印了爷爷我的手印,我打听过了这也作数你拿到京兆尹去,照着办谁也不能说什么。”

    含钏低头看。

    说把崔氏送到香山上的尼姑庵,每年的供给还是白家出钱给。

    这尼姑庵,含钏知道。

    专门接收北京城里无路可走的寡妇或是被宗族抛弃的妇人,或是小户人家失节失礼的姑娘,以前张氏就这么恐吓过她,说她若是不听话便将她送到尼姑庵。她被吓了一大跳,后来问了问才知,那尼姑庵规矩甚严,进了里面要是没生死大事,一辈子都踏不出庵门,住持还时不时接一些缝补、粘盒的营生回去给这群姑子做,以贴补尼庵的嚼用。

    是个很清苦孤独的地方。

    含钏看了白爷爷。

    白爷爷眼眶里包了眼泪,老人家再开口语声哽咽,“若她听劝,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四喜要娶媳妇儿,你是小辈儿,大郎身子骨很不好,待我走了,白家再没人压得住她这次这场灾祸暂且不谈,我是担心四喜往后的日子”

    四喜不能不听母亲的话,四喜媳妇儿更不可能不敬婆母。

    等白爷爷百年,这白家还真是崔氏当家。

    这祸害

    含钏捏了纸,带上拉提便往铁狮子胡同去,饶是崔氏又哭又叫又闹,拉提一个大圆布兜子塞进她嘴里,便只剩下呜咽咽的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