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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双皮奶(下)
    张氏抿唇浅笑,眉眼间略有回避,作了个下摁的手势,“都是连着亲眷的表兄,如何没见过你若再胡乱说,我便将你这张嘴缝起来”

    含钏手一抖。

    殷红而粘稠的红糖汁水也跟着晃荡一圈,重归原味。

    含钏稳住心神,将默不作声地将几盏牛乳茶分发清楚,再将红糖双皮奶放在了张氏身前。

    张氏正想开口回那小姑娘的话,却见自己身前的茶饮与旁人不同,一抬头,终于看到了含钏的正面。

    张氏眸光闪了一闪。

    这街边食肆,竟藏着这么个美人儿

    麻衣粗布,素面朝天,更突显出这人肤容白皙得像流动的牛乳,一双眼睛长而大,微微上挑,纵是不说话却也有三分娇嗔痴缠之意

    张氏心头顿生出几分不喜,冷冷抬眸,嘴角虽是含笑,话里也不甚客气,“旁人都是你家招牌,偏我这儿就是无甚名头的双皮奶倒是头一回见着您如此随性做生意的主儿,您且说说,您给我上双皮奶的原由若有理,咱这事儿便揭过不提,您若没道理,我便叫你知道知道你面前坐了谁。”

    好吧。

    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在,张氏都挺讨人厌的。

    含钏抿了抿唇,“木薯丸子牛乳茶虽好,却不如红糖双皮奶适合您。”

    张氏茶盅往桌案上一放,笑道,“您这又是从何看出”

    含钏学了徐慨的死人脸,看了眼张氏,声音放大了些,“如今您身上来着月信,喝热乎乎的红糖自然比加了茶水的牛乳茶更合适,您将才叫儿看着上茶饮,儿便由此为依据看着上,您若是有何不满,您直说便是,大不了儿拿回去重新给您做得了。”

    含钏声儿有点大。

    厅堂里唯二的两桌夫人奶奶均往这处看。

    张氏又惊又骇,连忙四处望了望。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来着月信,被人扯着嗓门说出口

    张氏羞愤道,“你你休得胡说”

    含钏瘪了瘪嘴,“您若下裙也同衣裳一个颜色便好了您仔细瞧瞧您月白色襦裙的背后”

    张氏一下子腾地弹了起来,掰着裙子往后看,连声问几个小娘子,“你们看看,你们都帮忙看看,裙子上沾染了甚没快看呀”

    含钏把托盘一收,没再理会,转身便走。

    把张氏与那一众姐妹甩在身后。

    小双儿暗暗冲含钏竖了大拇哥,疑惑地看了看张氏月白华服的背后,也没什么东西呀埋头低声问自家掌柜的,“您怎么知道这小娘子来月信了裙子上干干净净的,没血呀”

    含钏摊了摊手,“我可不知道这事儿这不诈一诈吗无论来没来,那小娘子不也跳着脚,把自己闹得很难堪了吗”

    含钏出了一口气,脑子里却黏糊糊的,啥事儿也想不清楚。

    啥意思

    张氏仍要嫁作秦王妃

    徐慨徐慨那厮骗她

    不会的。

    含钏摇了摇头,徐慨为人一板一眼,他或许会凶神恶煞地杀人放火,却从未说过谎。

    含钏轻轻抬了抬精巧的下颌,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更顺畅一些。

    厅堂里闹了这么一出,张氏丢了好大一个人,涨红一张脸,阴沉着坐在原处,手里紧紧攥住月白裙的裙角,眼里冒着赳赳烈火。

    身边的小姐妹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夸张,提了提声量,算是为张氏找回场子,又害怕张氏不管不顾闹起来,“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贱民有眼不识金镶玉也是有的待您嫁入王府,便将这胡同挨个儿买下来得了既大了自己的宅子,又让旁人没活路,岂不爽快”

    又有人附和,“是是是咱都是金尊玉贵的娇小姐,犯不上为这些个贱人生气您与那位王爷的庚帖都过了礼部,连龚皇后都与您祖母见了一面了,只待您二位的庚帖在钦天监假模假式地过一遍,这事儿便是铁板钉钉了如今这时候,您还得沉稳沉稳行事才对。”

    这人劝到了点儿上。

    张氏手缓缓松开,抿了抿唇站起身,挑衅地遥遥看向含钏,一手拿起双皮奶,手一松。

    只听“哐当”一声

    茶盅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殷红的糖汁与白白嫩嫩的奶皮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终染上了抹不掉的尘土。

    “咱们走。”张氏一提裙摆,扭头便走,走前又定住身形,转头看向含钏,眼风带刺,提高了声量,“你给我好生等着我若饶你了,你若好过了,我便不姓张了”

    含钏靠在柜台上,扬起下颌,手心里冒着汗。

    待张氏一行快要走到门廊,含钏的声音这才出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儿一没犯法,二无犯上,您若真要做个甚,且放马过来”

    含钏亦扬高声量,斩钉截铁,“我若躲了,我便不姓贺”

    张氏素指高高抬起,指尖正对着含钏,“你你你”

    你了几次,都没说出个后话来。

    同行的小姐妹紧劝慢劝,才将张氏劝了出去。

    张氏一走,含钏直愣愣地坐到了小杌凳上,眼神呆呆地看着被风吹高又垂下、吹高又垂下的门帘。

    钟嬷嬷“啧”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

    含钏素来是个好性儿的。

    开饭馆,遇到的人比每餐饭吃到的盐还多,只要不犯了含钏这丫头的忌讳,得罪了白斗光那老头子和他们这群家里人,这丫头不能与人硬碰硬的。再难搞的食客,这丫头也能顺着毛捋好啰如今指着人骂,还是指着个不可一世的贵女骂

    钟嬷嬷埋头听小双儿说了来龙去脉,听到说那狂横跋扈的小娘子原是定下的秦王妃时,再看含钏的神色,便有些怜惜。

    “姑娘,咱不生气”钟嬷嬷声音发苦发涩,“男人这东西,有则锦上添花,无则阿弥陀佛”

    含钏隔了许久,方愣愣地点了点头。

    临到傍晚,徐慨轻车熟路地绕过了影壁,穿过回廊往厅堂走。

    刚一进去,便被小双儿泼了一脚凉水。

    “干嘛呢”小肃赶忙把那胖丫头拉开,“眼睛长后背上了没见来人了”

    小双儿白眼翻得飞起,“长了咋没长眼睛长了六只呢”

    嗬

    这小丫头骂人

    苍蝇才长六只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