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奴婢就不得而知了。”新衣掩唇笑着。
李汐心里就似打了个结,目光再往前头看去,就只看到李铮的仪仗,早没有凤尘的身影。
“那女子奴才也听说过,听说是一商户的女儿,一路追着凤将军到了凤府,这一住下便不走了,死活要给凤将军做小。”抬步撵奴才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因对方是小女子,对凤将军又痴心一片,凤将军也不好开口赶人,下头的人见这姑娘对凤将军是无微不至,也把她当女主人似的伺候着。”
那奴才每说一句话,李汐的脸色便沉了三分。
新衣本暗怪那奴才多最嘴,转头见李汐脸色黑的吓人,才刚要解释,忽然听得李汐说道:“今后再不许提这些事。”
新衣吐吐舌头,试图安慰道:“主子不必这样生气,想来……”
李汐凤眼微眯,漠然地看了新衣一眼,吓得她再不敢开口,只连跌声地道:“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清鸣自己便是医者,之所以会病倒,也是因为昨日为了李铮的病情,严重的睡眠不足。
李铮二人到他房中,他正在用餐,听闻二人赶来,连忙行至门前迎接,“屋子里简陋,皇上与公主怎么来了?”
李铮率先道:“听闻你病了,朕来瞧瞧。”语气中透着淡淡的疏远,不似从前那般亲昵地唤他沈大哥。
沈清鸣躬身说道:“劳皇上与公主挂心,沈某无碍。”
李铮又道:“此次你又救了朕一命,朕原想赏赐你些什么,想来这红尘俗物,也入不了你的眼。不如就赐你一块如意,若将来一日你有什么想要的了,拿出这如意令,朕准许你任何要求。”
李铮说着,魏子良已经上前将绿如意递出,如今他已经回到乾清宫当差,李铮还与他升了级,调任为禁军副都统,专门负责乾清宫的守卫。
沈清鸣看着那块如意出神,“皇上不怕沈某,提出过分的要求?”
“你不会。”李铮笑的真诚,即便他不在与他如从前那般亲昵,从心底仍旧将他当做沈大哥。
李汐也随之笑道:“既然皇兄赏下的,沈公子手下便是。”
“那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伸手接过那一块如意,沈清鸣只觉得重似千金。
屋子里药味大,几人便在院子里坐着闲话,沈清鸣又说起了李铮的病情,几人便多坐了一会子。
凤尘虽一直在,却一句话都没说,他们辞过沈清鸣与李铮,出了乾清宫,他才道:“皇上的病既然已经好了,公主是不是该让沈清鸣离宫了?”
“适才你没有听说?皇兄的病情眼下还不是很稳定,还须得观察观察。”李汐微微一叹,“沈清鸣救了我的命,此番又医治好了皇兄的病情,此生只怕难报答一二了。”
凤尘微恼,“以身相许不就好了?”
李汐闻言,适才压着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今儿你是怎么了,说话总是带刺。”
凤尘抿唇不语,只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她。
李汐更觉得莫名其妙的,忽然想到那奴才的话,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转身便走。听得凤尘一句:“臣府中有事,今夜就不回了。”
思及他府中定有娇艳女子在等候,李汐脸色煞白,胸腔内更是一股气郁结,索性上了步撵,“你回不回,与本宫何干。”
二人各自转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背道而去。
新衣立在原地,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好好的两人,怎的就这样说散就散了?
李盈盈听闻沈清鸣病了,特意赶到乾清宫来看他。
李铮正在看书,见她盛装而来,微微笑道:“皇贵妃来了。”
李盈盈微愣,李铮从来唤她盈盈,入宫这么多年,头次听他唤自己皇贵妃。她不由的端详李铮,见他剑眉微敛,双唇抿着,再看他手中的那本书,竟然是国策。回神,她忙将朝李铮行了一礼,“臣妾听闻神医病了,特意来看看。”
示意她免礼,李铮搁下书道:“难得你有心,神医只是劳累了,多休息便可。”随即又朝李盈盈招手,示意她过去,拉着手亲昵道:“是朕无能,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朕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李盈盈惊讶地看他。
李铮道:“一切的事情,安佑都已经告诉朕了,让你受了委屈,是朕不好。”
“臣妾并不委屈。”李盈盈此刻才明白,李铮是但真变了。
“孩子还会有的,你还这么年轻。”李铮说着拉着她坐到自己怀中,轻声道:“今夜留下来侍寝罢。”
李盈盈心惊,如今的李铮再不是以前那个傻子,怎么还会任由自己摆布?她慌忙起身,告罪道:“臣妾近来身子不大爽快,皇上可唤其他姐妹前来侍寝。”
李铮又关切问她怎么了,李盈盈再三说无碍,便把这事给丢开了。
又说到了李依依,说她原也没有犯什么大错,便将她禁闭解了,又让魏子良亲自送了慰问品过去,方才罢了。
又有后宫妃嫔一一前来请安,李盈盈便趁机告辞离去。
廉亲王府,李权回府已经是黄昏时分,四下不见李承锋,蹙眉道:“今儿个宫里不该他当值啊。”
李尚武犹豫,在李权视线的逼迫下,如实道:“公子去状元坊喝酒了。”
李权怒喝:“去将他绑回来。”
李承锋被绑回来之际,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说着要杀了他们。
李权实在看不下去,将一杯凉茶泼到他脸上。
李承锋正在酒性上,被人如此一泼,哪里能忍,待要发作,看清了眼前的人,声音没来由就软了下去,“爹……”
“你还知道是我李权的儿子?”李权怒他不争,“你若有凤尘一般的才智,为父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被凤铭那老匹夫压着。”
“那是爹咎由自取,若早早将李汐杀了,他凤铭没了依靠,还怎么和你争?”李承锋不服气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说的何其轻松,眼下局势不明,皇上智力恢复,李汐迟早会交出摄政大权……”
“爹这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李权昨儿个为李汐求情,今日李汐回归朝堂,李承锋心中窝火,又因喝了点酒,便再没有顾虑,不等李权的话说完,便大声打断了他,“知道的说爹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不知道的人,只说你不过一个懦夫,怕了凤铭与安国候那两个老匹夫。”
李权自是气的不轻,只等他说完,便一巴掌扇了过去,只把没有防备的李承锋给打的一个踉跄到门边。一口气提不上来,靠着桌案急喘起来。
李尚武忙上去安慰李权,又对李承锋道:“旁人这样说也就罢了,公子怎的也这样说。”
李承锋本就对李尚武不甚满意,他这一开口,正惹了李承锋的火气上来,起身冲着他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们李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一句话刻薄至极,说的李尚武哑口无言,只得垂下了头。
李承锋愈发来了劲,指着李尚武道:“不过是我李家可怜你,才有今日人模狗样,给你三分脸色,就真把自己当做主子了不成?在本公子眼里,你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李尚李尚武深知李承锋对自己的敌意,因此一直不曾与他计较,此刻这话听着难听,可到底还是忍了。
李尚武能忍下那口气,李权却又被气的上了头,重重咳嗽两声,竟然一口血洒了出来。
李承锋此刻也傻了眼,反应过来时李尚武已经将李权扶去偏方歇下,又忙叫大夫过来。
李权却死活不躺下,只指着李承锋,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李尚武着急,对李承锋吼道:“还不赶紧出去,难道要将王爷气死了你才甘心吗?”
李承锋被这一声爆喝,当即懵了,只神志不清地出去了。
再说来仪居。
因下午的事,李汐心中一直不痛快,用餐时也心不在焉,想着此刻凤府那边该是怎样衣服温馨的画面,越想心里就愈发的不舒服,也吃不下去了。
新衣一旁瞧着,将自家主子的心思摸了个透彻,一边着人收拾着餐具,一边道:“前头才将人家赶走,如今又想念了,主子这又是何必?”
李汐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个激灵,只死死盯着新衣,“你这蹄子胡说什么呢。”
新衣叹口气,朝自家主子翻了个白眼,“若说主子在朝堂之上是满分,在恋爱这方便,根本就是不合格。”
李汐玉面一红,骂道:“你这蹄子不知臊,仔细我打你。”
新衣皱皱眉头,“奴婢说的哪里假,今儿个下午驸马爷分明就是吃醋了,可主子还一个劲帮着沈清鸣说话,一点不会看人心思。”
李汐虽嗔她说话没个遮拦,可又细细回想下午时的话,也没想出哪里不对劲,略微不满道:“他的心思从来不说,我又怎会知道?”
新衣直摇头,暗道自家主子可也真是的,这些年但真是难为她了。
自那日后,凤尘便少在来仪居,多是去了凤府,见到李汐也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漠然样子,两人的关系一度冰凉下来。
而李汐表面不在意,实则心中是又恨又恼,想着凤尘回家是为了见那女子,每次见他便是冷嘲热讽。
新衣瞧着着急,可李汐不准她开口,也就只能干着急。
这日才下了早朝,便洋洋洒洒落起了大雨,天地间雾蒙蒙的挂着一片雨帘,不见行人踪迹。
李汐看折子乏了,便捧着茶杯到窗边看雨,院子里一片还未盛开的秋菊在风雨中摇摆,几颗柳树的枝条甩在空中,似女子长发随风。
见两名女侍撑着伞匆匆而来,李汐忽的想起几日不见幻樱那丫头,便问新衣,“幻樱这两日忙什么?”
新衣正在整理桌上的折子,闻言头也不抬道:“主子快别提了,幻樱最近老是往乾清宫跑,也不知是不是看山谁了。”
大风带着雨斜斜刮了进来,李汐紫金的孔雀长袍被沁湿,她忙退后一步,嗔了新衣一眼。“你当幻樱也是你吗?成日家就想着这些。”
“神天菩萨,奴婢可并非有的放矢。”见李汐不信自己,新衣忙指天发誓,“幻樱从前从不带香囊的,最近奴婢老闻着她身上有异香。”她说道这里突然的住声,神秘兮兮的靠过去道:“主子,你猜我那日瞧见啥了?幻樱竟然穿了一身粉色百褶罗裙去乾清宫,因有要事奴婢才没有叫住她,待忙完了这头的事去找她,又死活不承认。”
新衣说话时有夸张,可不会说假,幻樱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衣服从来就只穿黑色,莫非但真如这新衣所言,那妮子看上了谁?
“乾清宫除却皇兄与魏子良,再无旁的男子,你说,幻樱会恋上他们中的谁?”李汐捧着茶杯坐回案边,细细想去,若幻樱看上的是魏子良,两人情投意合也未尝不可,若她喜欢皇兄,那就麻烦了。
“主子忘了,乾清宫还住着一人呢。”新衣有些不满。
“你是说沈清鸣!”李汐惊讶,又想起千牛镇的事情,“原是这样,当初就是幻樱救了沈公子一命,也该是二人命中有缘。”
新衣惊得瞪大了眼,对于沈清鸣她虽拿不出证据,可也不会相信他,“主子但真决定,将幻樱配给那人吗?”
“感情是两人之间的事,我怎么插手?”李汐微微一叹,抬首看着新衣,柔了声音,“唯独你二人,我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
新衣张了张嘴,还是将话压在心底,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在主子身边待一辈子,自然不会去寻什么真心人。见李汐眉宇间已经有了担忧,怕再说下去又惹了她伤心,新衣换了个话题,“李常在昨儿个遣人来送了两瓮茶叶饼,奴婢叫人拿来。”
提起李依依,李汐脸上总算是露了一丝笑,“昨儿个皇兄还和我说,要进她为贵人,皇兄虽不能一心一意待她,比起别的妃嫔,他们二人的心靠的更近。”
“前头主子还提及,要封皇贵妃为皇后,皇上也是默许了,奴婢实在看不懂,主子前头极力反对封皇贵妃为皇后,眼下为何又赞同了?”新衣百思不得其解。
李汐一边吃食,一边道:“今时不同往日,皇兄不会再受李盈盈控制,这个皇后的位置给谁都是一样的。如今除了皇兄的病情,我再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皇兄的病情不再恶化……”说道这里,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眉宇又笼罩上一层浅浅的担忧,时至今日,她还不敢相信皇兄但真好了,犹自还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新衣扁扁嘴,“既然给谁都一样,那还不如给李常在呢,前头皇贵妃那般刁难主子和李常在,今后若成了皇后,还不定要怎样的嚣张跋扈呢。”
“我并非没想过将皇后之位交给李常在,可无论再怎么掩盖,她的出身始终是一个污点,在后宫难以服众。皇贵妃是嚣张了些,可正因为她的嚣张,后宫才算宁静些。”说话间李汐让新衣将吃食端下去,微叹一声,又开始看折子。
新衣摇摇头,主子考虑的事情,远非自己能够想到的。
二人正说话的空档,雨小了些,便听外头一声高呼,安佑来了。
还不等李汐同意,那一袭红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殿门前,近似幽怨地看着李汐,“公主害的臣好苦。”
李汐挑眉,这两日安定下来,安佑又没了个正经,整日里不见人的,“这两日本宫从未见你,连早朝都免了你的,怎么害你了?”
“这两日安国候不断安排女子与臣见面,还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咱们皇上哪里会管这档子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的主意?”说这话的时候,安佑已经入了殿,招手让新衣上了茶,捧着茶杯一脸幽怨地看他。
李汐看着满地湿湿的脚印,微微皱起了眉头,稍微想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的幸灾乐祸,“此事你还真怪不了本宫,皇兄下旨前,并未与本宫商议。再说……”微顿,她饮了一口茶,稍稍收敛脸上的笑意,柔声道:“安佑,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舅舅只你一个儿子,安家有了后,舅舅忙着含饴弄孙去了,哪里还管你?倒不如像我说的这般,你娶个妻子在家也好。”
安佑连连摆手,“旁的事也就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见安佑如此坚定,李汐稍稍问道:“你如此执着不肯娶妻,可是心中有人了?”
安佑面色不改,只是笑笑,“你就权当我心中有一人,此生非她不娶即可。”
虽是玩笑的语气,李汐却看得出,安佑这句话说得十分认真。尤其是那笑容里参杂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更是令她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孩子,能够令向来洒脱的他,也三缄其口。“你若看上了谁,说一声,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做个偏房也可。本宫并非对身份背景有偏见,你毕竟身为侯爷,今后必定是继承舅舅的官职,正妻不可是……”
知道李汐接下来的话,安佑正色道:“知道你为了我好,可唯独此事不能,爹也就能听得进你的话,你劝劝他,不要为了我,得罪了所有人。”
安佑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李汐也不深究,毕竟每个人有自己的原则,何况这原本是无关紧要的事,“也罢,我会和舅舅说的,只是你得考虑我刚才的话,安家香火蜷全在你一人。”
安佑晃动身形,背对着李汐招招手,“凤尘也是凤家独子,公主也该考虑考虑了罢。”
李汐嗔了他一眼,待他远去,不由的喃喃道:“众人皆道长琴小侯爷该唤常情小侯,依我看,改叫长情小侯也可,只是不知究竟哪家的女子能有如此福气,的他眷顾。”
新衣嘻嘻笑道:“奴婢倒是听过一个民间传言,就是主子受伤失踪那段日子,小侯爷不是竭尽全力寻找吗?因封锁了主子失踪的消息,民间又有人说看见小侯爷与一名女子同行,后来这位女子不见了,小侯爷便倾尽全力寻找她。”
李汐道:“众人不知皇城事,纷纭之间多是假,外头说的哪里能信。只不过安佑在此事上太过执着,确实可疑。”
朱笔方才搁下,李汐又拿起来,笑道:“新衣,你去凤府走一趟,兰青言与安佑两个性子合得来,兴许他知道些什么。”
新衣努嘴,“主子,这也是大事吗?”她敢肯定,自家主子铁定只是想要看看热闹罢了。
李汐却郑重地点点头,“是。”
新衣鄙视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略微不满道:“左右主子今日的折子也快完了,不如到凤府走走罢了,眼下驸马爷该还在凤府,晚间也好一起回宫。”
提及凤尘,李汐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不快道:“让你去便去,这样多废话。”
新衣无言,也不知这两日主子究竟在气些什么,也怪驸马爷,他吃醋虽是在乎主子的表现,可就主子这个榆木脑袋,他的想法不说出来,主子哪里知道?她一头想着,没防前头有人撞了上来,抬首一瞧不是凤尘还是谁?
“你家主子在里头吗?”凤尘看也不看,风风火火问道。
新衣摸着额头,扁扁嘴道:“驸马爷最近还是不要见主子了罢,你每次见她一次,主子就脾气就愈发的大了。”
凤尘不解,新衣又道:“说到底还是因那沈清鸣的错。”
对于沈清鸣,凤尘无话可说,只是看到李汐如此信任他,心里是又担忧又难受。见新衣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他自行进了殿。
李汐抬首,见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来做什么?”
凤尘道:“今日前来,是有件事想请公主做主。”
李汐默了片刻,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连声音都压低了,“什么事,说吧。”
“臣请公主赐婚。”风尘开门见山道。
手中的朱笔慢慢滑落,在折子上散开一圈红晕,慢慢的扩散开去。李汐慌忙捡起,拿过一旁干净的纸张擦拭,可到底那折子是不能要了。一阵手足无措后,她将折子扔到一旁,讪笑着道:“如今本宫已经不大管朝中的事,此事你须得请过皇兄的意思,你去和他说,就说我是同意的,只是苦了那个女子,只能做妾了。”
因想着赐婚的事,凤尘便没在意李汐奇怪的反应,道了声谢,又往乾清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