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尘不过是仗着他老子的能耐,哪里比的将军?只等他吃了败仗回来,凤家和公主的面子可就丢大了。”身旁副将眼里闪过一丝狠意,揣摩着李承锋的心理。
李承锋心中本就憋了火,被他这样一说,胸腔内本就憋了一团火,胸腔内本就憋了一团火,此刻副将这句话,正好将这把火烧得更旺。
“凤尘……”从牙缝里挤出两字,李承锋强压心中的怒火,缓了两口气,方才说道:“李尚武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星夜便赶去了边关。”副将回道。
“我要他死。”与凤尘相比,李承锋更恨的是李尚武。
凤尘再可恶,终究不是李家的人,可李尚武不同,他自小在廉亲王府长大,李权待他总是比自己好些。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李尚武,便是这个必须先安的内。
“将军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混在三军之中,必定不会让二人活着回来的。”副将殷勤地鞠着躬,李承锋这样有勇无谋的人,最好控制。
九月,微末的西风带着枝头的桂香,散落在四海天涯。
李汐身子不似一般女子的娇弱,此刻还穿着薄薄的衫子,倚在来仪居的廊下,瞧着院子里几株秋菊含苞。
新衣领着侍女在屋子里收拾,妥当后出来,瞧见李汐手里捏着的信,上前掩道:“三军开拔已经半月,即将抵达边关,幻樱的书信是三两天来一次,只担心公主不放心。”
李汐回神,又垂首看了看手中的信,递给新衣,“烧了吧。”
新衣接过,如往常一般,正要拿去焚毁。却瞥见信上的字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行军一切正常,只是军中多鼠。”
这随后附着的一句,明显不是幻樱的笔迹。
她正疑惑之际,李汐道:“那是凤尘写的,看来六皇叔已经开始行动,军中此刻不得安宁,凤尘与幻樱的处境,十分被动。”
随后又转了语气,“以二人的实力,相信他们有办法应付,六皇叔不认同我摄政,可不会拿炎夏的安危开玩笑。我担心的,是李承锋。”
李汐移步出了走廊,行至几株波斯菊旁,垂眉打量着这些傲立风霜的生命,“新衣,传令下去,封李承锋为禁军校尉都统,统领京基一切兵务。”
“主子,此事是否与凤将军他们商议再做定夺?”京基的防卫尤其重要,皇宫过半的侍卫已经在李承锋的掌控中,若再将京基的兵务交给他,岂非将整个皇城置于水深火热中?
李汐也是经过再三思虑,才做下的决定,虽是兵行险招,却能令减轻凤尘在边关的压力。这,也是她变相地向廉亲王服软。
新衣不再多话,主子的每一个决定,必定有其道理,这五年来,她的决策从未错过。
只是,在沈清鸣这件事上,新衣头次与主子有了分歧。她深知主子是个重情义的人,对沈清鸣是没有戒心的,唯有求助三殿下。
只是,眼看着半个月过去了,主子与沈清鸣愈发走的近了,可三殿下那边,却始终没有回话。
自三殿下卧病以来,便不理会朝中的事务,可一旦主子有事,便会挺身而出。也不知此次沈清鸣的事情,他会不会出手。
新衣兀自想着,李汐已经进了屋子,窝在榻上午睡。
因李汐这两日想着边关的战事,总是浅眠,新衣在殿中染了几味安神的香,因取得都是鲜花特制而成,味道清奇,对睡眠有帮助。
正睡得朦胧,忽听得一个声音在唤她,熟悉,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那声音和蔼的很,她一时间便循着声音去了,周遭忽然一片漆黑,阴森森的凉。
她欲往后退去,黑暗中却有东西将她束缚住,令她不能动弹。随即有无数的手,在撕扯她的衣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布匹撕裂的声音。
恐惧慢慢席卷全身,那冰凉的感觉令李汐痛不欲生,她急的想要呼救,可却如何也喊不出声,只能无助地、绝望地感受着那丝丝冰凉满布全身。
“李汐,你身为女子,就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不要怪皇兄心狠……”黑暗中那和蔼的声音,变得狰狞可怖。
李汐忽的想起了什么,泪水慢慢从眼角淌出,唇瓣一张一合间,无声地喊着不要。
忽然,一道清凉的光照进黑暗,李汐看着那个背光而来的人,虚眯着眼打量,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却怎么也看不清。只看到那人裙裾处翻飞的两匹红鬃烈马。
“公主、公主、公主醒醒……”
有人在耳边轻唤,李汐蓦然睁眼,撞进新衣焦急的双瞳中。她愣了片刻,紧绷的身子送了下来,额头大汗开始往外冒,又闭上眼几缓缓。
新衣替她擦了额头的汗,待她缓了片刻,方才扶了她起来,“公主方才被梦魇住了。”
“想起了些从前的事。”虽然只是一个梦,李汐却仍旧心有余悸,看了看外头的日晨,问道:“四皇子如今在何处?”
新衣不解,还是回禀道:“眼下被软禁在台州。”
“令看守他的人不可松懈,不许他与外人接触,一应的俸禄皆按照六品大臣给。”李汐急促地说完,似乎还心有余悸,伸手抚着胸口。
新衣惊讶,端了一杯凝神茶给她,“主子放心,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办的,下头的人不敢松懈。”
李汐稍稍安心,缓和过来,察觉刚才自己的失常,“这两日我总不安,思及昔年的往事,便闷得慌。”
“主子把弦绷的太紧。”新衣心思一转,“四皇子曾经对主子做了那样的事,合该死无全尸的。”
李汐未语,捧着茶杯,悠悠看着泛着黄晕的天空,良久,方才说道:“他终究是我兄长。”
不待新衣说话,外头有人女侍匆匆进了门,急切回禀道:“三殿下病情恶化,童儿急的没有办法,请公主拿主意。”
李汐才闭上的眸子又睁开,人已经到了门边,蹙着眉头往外走,“新衣,你去请沈公子,去水月别居。”
新衣不敢大意,嘱咐了女侍一番,便匆匆赶往乾清宫。
李汐一路疾走,路上碰到行人也不曾理会,一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眉间的忧愁久久化不开。
三皇兄的身子这几年虽不见好转,可修养的好,也不见恶化的情况,以至于自己一直疏忽了。
今儿天气温和,李盈盈领着丫头到花园里散步。
原本她是要趁着李汐生宴,好好羞辱她一番,却没想到凤铭手中,竟然藏了先皇遗诏。不仅没有趁机报仇,反而让她化解了嫁不出去的流言。
几个丫头都知道李盈盈心情差,皆小心翼翼伺候着,不敢丝毫大意,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这脾气暴躁的主子,自己小命没了。
李盈盈心里寻思着,左右父亲已经派李尚武去了边关,定教凤尘有去无回,到头来李汐落了了个克夫的污名,倒也不错。
如此一想,李盈盈心里才算好过些,瞧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明艳了许多。心思一沉,见斜里几个丫头匆匆赶了过去,眉梢一挑。
身后领头宫女连星得了她的意思,连忙追了上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是水月别居那位,得了重病,公主着人去看呢。”
“李昭!”李盈盈眸子暗盈雾水,脸上再无盛气凌人,一丝懊恼,一丝担忧,一丝怨恨。最终咬咬牙,“去水月别居。”
连星犹豫道:“可公主说……”话才说了一半,被李盈盈怒目一瞪,再不敢吐半个字,垂首跟在身后。
李汐赶到水月别居,童儿领着她入内,却见沈清鸣已经到了,正在为榻上的人请脉。
李铮着急地立在一旁,一手抓着李昭的手,瞧着那紧闭的双眼,眉宇尽是担忧。
见李汐前来,担忧淡了些,却仍旧紧紧皱着眉头,“汐儿,好好的,三皇兄怎么会病倒?”
李汐如何知情,瞧着李昭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泛着点点白皙,担忧不比李铮少。只是不能表现出来,故作镇定,安慰一番,随后才将童儿叫了出去,细细询问一番。
“奴才也不知怎的,殿下命奴才去沏茶,转眼回来,殿下便睡着了,奴才给殿下盖被子时才发现殿下的身子冰凉一片。”童儿焦着眉头,眼中晕着雾气。
李汐深吸一口气,“平素照顾皇兄的太医呢?”
“殿下嫌他们吵了清净,每月只让他们入宫一次,前两日才来瞧过,都还好好的。”见李汐目光犀利,童儿又道:“奴才已经着人去请了。”
“她在哪里?”李汐眯着眼,几位太医皆是先朝留下的,医术自然了得,他们既然说皇兄的身子没事,就不该出现恶化。
童儿道:“奴才不知。”
李汐张嘴要说,听得开门声起,沈清鸣出门来,顾不得额角的来细汗,沉眉道:“三殿下本就被寒气袭体,此间又染了风寒,体温才会比旁人低了些。”
李汐闻言,稍稍放心,可瞧着沈清鸣一脸的严肃,她不敢大意,挥手令童儿退下,方才问道:“沈公子与本宫一句实话,皇兄的身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沈清鸣没料到她问的如此直接,不给自己留丝毫的退路。他行医的原则,从不对病人隐瞒病情,可对病人亲近之人,却是三缄其口。
在李汐淡漠视线的注视下,沈清鸣终于开口,“一年。”
李汐身子一软,踉跄着退后几步,伸手紧紧扣着门方,咬着唇瓣,如此才能令自己不发出声音。
虽早做好了准备,却高估了自己的承认能力,一想到那人不过几百日的光景,心痛的滴血。
沈清鸣伸出的手到了半空,陡然想到什么,立即缩了回去,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李汐,“若殿下应沈某医治,可保三年。”
李汐将目光转入房间内,李铮还守在床边,一心都在李昭身上,加上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他也不曾听见。
三皇兄不是没有傲骨,只是他所有的傲骨都被自己磨尽,这五年来,他明着不管朝中大事,可每次自己遇到难关,第一个出现的总是他。
李汐在门边站了许久,久到双腿已经感觉到麻木,方才缓缓转身,朝沈清鸣盈盈一拜,“肯请沈大哥,救救我三哥。”
她这一拜,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只是一个想要哥哥活命的妹妹。
沈清鸣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怕殿下……”
“他会接受的。”李汐第一次不等沈清鸣的话说完,便打断了。
沈清鸣不知李汐哪里来的自信,却没来由地相信她的话。“沈某定当尽心竭力。”
“多谢。”
李盈盈一路来到水月别居,踏入院子,斜里一道寒光闪来,几枚银白的蝴蝶标就落在她脚边。
几个丫头吓得慌乱一团,李盈盈身子却站的笔直,眼中甚至有一丝恨意。她知道暗中的人,必定是李汐派来水月别居的,朗声道:“本宫不过进去看看三殿下。”
黑暗中没有人应话,李盈盈脚才刚提起,又是‘噌’的一声,火光在她脚边绽开。
她稍稍惊愕,明白自己弱再走下去,那人下一个瞄准的目标,便是自己的喉咙。
然而,紧紧是稍稍的停顿,李盈盈有抬起的脚步。火光一路在她脚边绽开,却没有一枚暗器落在她身上。
行至院子半中,一声轻呼从门口传来,“皇贵妃留步。”
来人说话间,身影已经窜到她前面,正是新衣。
新衣着白色束腰长衣,衣身绣着红艳艳的鸢尾。她朝李盈盈俯身行礼,脸上却丝毫没有敬意,甚至能够在她眸子最深处,看到一抹杀意。
“任何人没有公主的指令,不得踏入水月别居。”言罢,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强硬。
李盈盈心中暗恨,新衣是李汐贴身丫头,极得她信任,对李汐更是忠心耿耿,又是个软硬不吃得主。
她和幻樱两个,才是最难办的。
心思一转,李盈盈冷着脸道:“皇上给过本宫特权,宫里任何地方,本宫都可以去。你的意思是,公主的命令可以覆盖在皇上的命令之上?”
新衣动了动唇,“皇上说的任何地方,不包括水月别居。”
“你不过区区一个奴才,也敢拦本宫?”李盈盈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怨恨,陡然提高了声音。
听得外面动静,李汐蹙着眉头大步出来,见二人对峙的局面,也猜出了大概。目光落在李盈盈脸上,犀利犹如芒刺。
“隐华,你在做什么,本宫不是说过,任何人擅闯水月别居,格杀勿论吗?”李汐看着李盈盈,话却是对着那个隐在暗处的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