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宁赶到白雪殿时,就见到殿门四下围着人群,各个严阵以待一般的情形,里头还不时有宫人快步出来,手中端的是一盆盆被血染红的血水。
发觉是盛长琼腹中的孩子出了事,盛长宁的心一下子揪提了起来。自她幼年开始,便见过不少的宫中娘娘们,因滑胎而一尸两命
“现在长公主如何了”
盛长宁大步上前,拉过一个从里头出来,端着盆钵走得飞快的宫婢,她忍声问道。
面前的血水还是滚烫的,翻腾的热气伴随着血的腥味扑面而来,可盛长宁顾不得压抑心下的稍恶,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宫婢。
那宫婢小脸惨白,显然也被里头的情形给吓坏了,盛长宁这么一问,她足足愣了好半晌,正要张口将情况告知盛长宁时,殿前的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问喝。
“离巷的老妈妈找来没有怎的还不见人影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尽只知道围在这儿”
盛长宁抬眸看去,殿檐下虽然挂着六角琉璃灯,但大概是这些宫人们太过焦切,竟无人去关注这些灯火羸弱的灯盏。
四下被灯照得不算太亮堂,盛长宁一时之间,没瞧见着出声的人,只觉得这声音与盛长琼身边的大宫女有些像。
那宫婢的喝声一落,四下的宫人们纷纷低垂着头散开,盛长宁借着微弱的光,算是看清了人,容貌衣着有些变化外,她确是当年那个与盛长琼“为虎作伥”的宫女青柳。
“怎么已经到了要请宫外人的地步了长公主现下究竟如何了”
见着来人蹙着眉,一来便是几声发问,青柳心下正为主子担忧得不行,听及这声音,她瞅了盛长宁一眼,很是不耐地道“荣福长公主做什么事,又何须奉宁公主来管您还是快些回去罢,免得这夜深露重得了什么风寒,又甩在白雪殿头上了”
“你”
青柳的态度着实刺激到了莫女官,她正要再驳回青柳时,盛长宁一把拦了她,尔后冲青柳道“长公主可是要寻宫外有接生经验的妈妈,正巧本宫也认得一位,离巷的如夫人。”
闻言,青柳面上的不耐之色还未消退,她又忍不住地惊喜,面上情绪交杂显得有些诡异,青柳的喉间似有些扼然一般的,“你你当真能请得如夫人过来”
这次主子若是小产也就罢了,偏偏这老天爷带走了小世子,连主子他也要拉走半条命血止不住张太医说,去请来宫外常接生的老妈妈,或许主子还能保住孕根,他还点名道姓了那位妙手如夫人当是最佳人选。
可偏偏那如夫人软硬不吃,主子又危在旦夕,她只好命人去请其他接生多年的老妈妈来
时间紧迫,盛长宁也不多言语,直接进了殿内,铺开笔墨落下一笔,她将纸随意折了两下递给青柳。
“使人把这个给如夫人送过去,她自然会来。”盛长宁一面说着,一面拦下端着热水进来的宫婢,她先是褪了外裳,再用滚烫的水净了手,这才进的内殿。
青柳忙把手中的纸递给身边一人,命她快去送信,又学着盛长宁的模样褪衣净手,这才跟了进去。
“张太医可有让长公主服下补气丸”盛长宁看着床榻上的人,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双眸阖着,脸上满是苍白和脆弱。盛长琼身旁唯有两个宫婢还在想要给她喂参汤,可参汤根本入不了盛长琼的口中,她已经晕厥了过去。
此刻看见主子这般,青柳心里早已乱成一团,听盛长宁这样问,便忙不迭地回道“有,有,张太医留了两颗补血顺气的药丸,可公主她连汤药都喝不下,怎么可能咽得下药丸”
青柳一想起来,眼泪都掉了下来,主子回京是为着安胎,怎么一回来反而孩子没保住,连命都
“快去拿来,把药丸融进水里。”盛长宁有条不紊地吩咐着,青柳连忙去照做。
盛长宁复又看了眼那两个端着补汤的宫婢,道“长公主如今不宜补太过,你们先下去罢。”
宫婢们对视了一眼,又得了青柳的眼色,只好应诺下来,转身退了下去。
药丸融进了水里,盛长宁使了劲将水给盛长琼灌了下去。如若盛长琼不吃这补气丸,便坚持不到如夫人到来,她就要因失血过多死了
青柳在一旁看得心惊,却不敢阻挠她。
“吩咐下去,每个进内殿的人,必须同本宫方才那般换衣净手。”盛长宁将药碗搁在一旁的柜案上,“还有一颗补气丸在半个时辰后,化了水拿过来再给长公主服一次。”
如夫人住的离巷地处远郊,除却地方偏僻不说,她本人还行踪莫辨,派下去的人多久能找着她,还真是个难题。
“诺。”青柳应了一声,出去同外头的宫人们一一交代完了,进来后,她才出声小心翼翼来问“奉宁公主怎么会与如夫人相识”而且,好似还是那种关系不大一般的感觉。
事至现在,青柳得知盛长宁很可能是自家主子的救命稻草,说话的语调都显得低卑了许多,哪里还有先前的趾高气扬和不耐。
“本宫的生母,曾与她相熟。”
盛长宁胡诌了个借口出来。如夫人自然是与盛长清不认识的,但她是盛长宁啊。
说起同如夫人的往事当年,她尚及豆蔻之年,在母后埋葬的那处院落中,她与如夫人偶然结缘。
得知她的名头后,盛长宁还好一阵震惊,这般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竟是接生过许多婴孩、还妙手回春救了许多产妇的如夫人。
后来她与如夫人与其说是长辈与小辈之间的关系,倒不如说是惺惺相惜的同辈之谊。
盛长宁不能时常出宫,如夫人便教与她一笔符,说如果日后要寻她,便拿这符到她院子里,她肯定会来见见故人的
不曾想,当年无心之话,倒是一语成谶,这一笔符倒真的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