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日长宁正文卷第一百四十章为婢虽然浔阳城地处偏僻,资源着实有限,但好在张礼待盛长宁礼遇有加,每日的吃食皆是他从城主府中亲自挑选,派人遣送至院中的。
自然的,这其中经过他手的东西,在浔阳城中已经是最好的了。
自沈约走后,盛长宁有求于他,便把凌一放回了她屋中侍候着,许多时候还并不许白露她们在旁候着,如今布膳之事自然也落在了凌一的身上。
“奴这就去让底下的人重换菜肴上来”
看着眼前这一桌子的清汤素菜,凌一捏着筷箸的指尖顿了顿,他忍不住皱了眉,躬身轻放下了碗筷,这般道了一句便要踏门而去。
“看来张城主不大会调教奴仆。”盛长宁神色清浅,她执起了木色的汤勺,看着勺中白醇的汤水落入瓷碗中,化开浓厚的香气。
她手中的汤勺重新落入汤钵中,“哐啷”一声清脆的声响,盛长宁掀了眼眸,直直看去,“主子用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来管”
她的话落下,凌一尚转过去的背便已微微一僵,不过片刻,他便又调整妥当地回过身来,跪了地。
“奴知罪。”
鱼汤醇甜,肉质鲜嫩,个中滋味与在京城中吃惯的鱼,倒别有些不同。
盛长宁放下了手中的小勺,看向地上躬身而跪的人,好像自他们二人再相见后,面对着她,凌谦之就再未直起过腰。
是在愧疚悔恨
她的眸光微敛,“起来罢。”
“坐。”盛长宁抬了抬下颔首,示意他落座在她旁边的凳椅上,可凌一却是身子躬得更弯了些,“与殿下同席,奴惶恐。”
“惶恐”
盛长宁看着他,神色未变,“本宫记得,从前的你最是欢喜与本宫一同用膳。如今却是知晓起规矩来了,倒也不枉本宫在阎王面前走上这么一遭”
“奴该死。”凌一垂着眉眼,双膝一软重新跪了下去。
“你确实该死”盛长宁起了身,语气是再轻飘忽不过,“不过,如今你尚且有用,先留着你的命又有何妨。”
外头,听着里面隐隐约约说话声,白露还是忍不住地皱了眉头,立夏在她旁边瞧了瞧什么也看不见的纸窗一眼,也忧心得很。
立夏不由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地道“白露姐姐,那凌一终究是奴才,怎么好这般光明正大地与公主共处一室”
而且,在外头这般听着,两人似乎还颇有些相谈甚欢。
“沈大人这才刚走啊,这凌一便敢这样放肆了”立夏叹了一声,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姐姐你说,公主这般作态,莫不是在恼沈大人不辞而别之故”
“又在胡说些什么”
端着净手盆钵的莫女官冷着脸,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算着时辰,公主已经要用完膳了,还不快进去服侍。”
“是、是”立夏向来有些怵她,忙不迭地接过了水,高声问里头的人。
莫女官转了目光,看向静立着的白露,她面色淡淡的,“你跟我过来。”
走到偏僻的一隅,莫女官端着手这才松了片刻,她沉着眉问道“沈大人走之前,可是找过你谈及了什么,为何不向公主坦言”
白露的面上倒是没有表露惊慌,她忍抑着心中的紧张,迟疑了片刻后,回道“沈大人临行前,确实找过奴婢可那不过是大人对奴婢的一些嘱咐,吩咐奴婢要好好照看公主,至于旁的,却是再没有多说的了。”
“当真没了”
“当真”白露吐了一口气,“奴婢不敢说谎,更不敢瞒着公主,做出什么对公主不利之事。”
莫女官打量了她片刻,见她面色确实并无什么异样,便点了点头,她道“你有如此觉悟,便是好的。你要知道,我们服侍的主子是公主,无论要做些什么事,即便于她是有利而无一害的,必也不能相瞒。”
“以后你便懂了。”
莫女官轻叹了一声。
说起这些为奴为婢之道,唯有经历过,才方知其中觉悟,就如她。
她是从司制坊出来的末等女官,可在那之前,也曾在宫中是人人都得尊称一句“女官大人”的随嫁女仕,如今却活地低卑。
还不是皆因自己的擅作主张,为奴婢者,被主子最忌讳的无非就是背叛与不听话,中了其一,便离没落不远了。
听着莫女官感叹着的这些,白露眸光微微缩了下,随即便轻垂了下头去,“多谢女官教诲,奴婢谨记在心。”
莫女官收整好散乱开来的思绪,听了这话,只轻轻摆了摆手,道“无须道谢,只记得,去与公主说一说,沈大人走时曾找过你之事。”
“是”
白露回到小院时,院中那些被张城主拨过来的婢子们,正在做着洒扫之事,许是从前在城主府中手脚不停,如今在这儿倒是清闲许多,各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看着便叫人舒心。
白露看到她们,便要想起从前在宫中的自己,彼时被派到公主的淑芳殿中,她还怯生生得很,面对公主的问话,连回话都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
她念着公主的好,念着她告诉自己在她面前不必拘束,还念着荣福长公主一事她没有舍弃自己,这些都是她一介婢子担当不起的厚爱
“凌侍卫。”
一转眼间,白露就瞧见了从屋子里出来的男子,他已不似在公主面前那般躬着腰身,卑微至极。
白露忙冲他打了声招呼,凌一面上未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只轻轻颔首回应了下,便与她擦身而过。
舒了一口气,白露轻推开了房门。
一进去,正巧碰上端着水躬身退出来的立夏,立夏见了她,先是笑了笑,又忙轻声对她道“公主要睡了,凌一方才就出去了,你进来时应当看见了罢快别站着了,我们先出去,有什么事等公主醒来再说罢”
“你先出去罢,我在这儿候着就是了。”白露冲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