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宁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只是从密林中逃出阵法后她时常梦魇,所以此后她午睡时,沈约都会陪伴她左右。
到后来出了密林后在扶风城中的客栈里,至现在的浔阳城中,他都在。
可现在,他贸贸然便消失在了她的跟前,直叫她觉得心里骤然少了什么东西似的,空落落的
即便是阿猫阿狗在身边呆久了,也该是有感情的。
盛长宁翻了个身,暗暗地安慰自己,可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地担忧起来,这厮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走得这样着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在听见了沈约连夜不辞而别的消息后,虽然她确然是有些生气的。她气沈约在面临危险时,宁愿自己孤身一人承受,也不愿告诉她,不肯让她一起背负。
但所气的,却也止于他没有让她一起承受难题,仅此而已。
明明尽管她帮不上什么忙,却可以给他一个怀抱,叫他安心,叫他可以宣泄情绪。而不是这般闷在心中,不得已纡解。
他们是可以一起面对的。
“白露”
翻来覆去,盛长宁着实有些睡不着,她索性起了身来,又冲外头唤了一声。
她话刚落下,白露的声音就透过帘子传了进来,“奴婢在,公主可是要奴婢进去”
“进来罢。”盛长宁轻道了声,等人进来了,她抬眸看去,“你一直在外面候着”
白露蹲下身来,替她理好裙摆,一面回着她的话道“是,奴婢有话与公主详说”
“是沈约的事”盛长宁看她这般忐忑的神色,只淡淡地笑了下。
白露眼眸中露了惊愕,她又慌忙地垂下头去,一一和盘托出。
“奴婢知罪昨日夜里是奴婢守的夜,沈大人走时是来找过您的,只是他并未惊扰您,只在床前站了会儿便离开了”
盛长宁面上带着了然的神色,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生死共患难,她对沈约的性子是再摸得清楚不过,他不是那种决绝的性子,至少在她面前他从未曾表露过。
即便他走前,他们两人之间有些小隔阂,却并未真的与她置气,更不会因置气才不辞而别。
他们之间的心意还是相通的,她还是懂的。
“他还说了什么”
盛长宁眼中不觉便含了浅浅的笑意,冲白露问道时,语气都带了丝丝不易令人察觉的轻快。
白露这么些天待在盛长宁身边,自然一下子便看出来了她情绪的变化,此时此刻她自己心底的大石也缓缓坠了地。
“沈大人并未说究竟是何事才这般匆匆就走,但袁兴在一旁提醒沈大人要走时,奴婢听到了他说了江南二字许是沈大人家中出了什么事,这才走得急。”
白露这些话已然酝酿了许久,此时一口气都吐了出来,憋闷在心中的郁结也疏散了开来,“临走时,沈大人还好一番对奴婢嘱咐您的日常的细节,但大人不愿叫您忧心,也不许奴婢把他来过您屋中之事透露给您,还请公主恕罪”
“你有何过错。”盛长宁笑着看向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感叹了一声,“这些日子,我与沈约之间的事,倒叫你们为难了。”
她看得出来,她与沈约无故闹僵的这些时日,白露与袁兴她们都急得慌,真真是应了那句“主子吵架,奴仆不得安生”了。
“算算日子,如今夏日已至,陛下就要来北巡了罢”盛长宁抬眸沉吟了片刻,尔后道。
大楚自开国以来,江北之地就犹如这万千山河中的一根刺,北地广袤无垠却不是良田之地,空占了大片疆土,年年的作物收成却不如意。
不仅如此,内忧有多年来的天灾连绵不绝,外有蛮夷小国虎视眈眈,宛若是下了诅咒的土地一般,居住在这里的百姓,远比其余各地的人要艰难许多。
当年,江北乃是抗夷武的首要之地,三伏天里,为振军心,楚君不惜亲征江北,领军挂帅。
后来,即便大楚已无外患战乱,但历代的君王为稳江山社稷,便效仿先祖亲征北地,体恤民情。
尔后更是将北巡作为兴衰不败的习俗,源远流传了下来。
但,也不知是在那代君王那儿出了些许的岔子,因贪图享乐而注意到江北之地的过人气候,冬日过分寒凉,夏日却是极好的避暑圣地,便着人在北地修了一处避暑山庄,年年至此。
尤其是皇祖父那一代,穷奢极欲不单单表现在楚宫修建了金碧繁华的长欢殿,这里的避暑山庄更是被他所镶金嵌玉,打造得宛若一所金囚牢。
只是,她从未曾有幸见识过这座避暑山庄,父皇在时不喜奢靡,从来不曾去过那座山庄里头。
如今她提起这个,只是在宫中时曾听过,盛长慕会隔三年去上一回,如今算算时候,怕是又要来江北北巡了。
白露对这些也不大清楚,见盛长宁这般问着,她想了想便道“公主,您可是要待在这儿,等着陛下前来”
盛长宁摇摇头,她好不容易出宫来了,怎么可能要随盛长慕回去
当时出宫时,她是随着盛长琼的车马来的,但盛长慕若真要来江北,定要前去永淮王府看望盛长琼的。
她不在,盛长慕定要发觉端倪出来,这可是明晃晃的欺君之罪了,盛长琼自然能想到这一点,到时自然会派人来寻她的。
届时届时她若不能离开北地,怕是要被盛长琼逮个正着,助盛长慕将她带回宫去了。
想到这儿,盛长宁忍不住就是心神一凛,她随即对白露道“你去告诉莫女官,让她收整好行囊,我们明日便出发离开浔阳城。”
“还有”
盛长宁沉吟了会,又道“命立夏去一趟城主府,辞别之余别忘了讨要几匹好马来。”
白露迟疑着应下,她尤自不解公主为何说走就要走,她便犹豫着问道“公主,那我们是要去何处”
盛长宁看了她一眼,眉梢带笑。
“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