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气候温婉,八月的天里,吹起的风都是带着抚平焦躁的气息。
恒娘迈着步子穿过曲回长廊,正往北苑的正阁走去,她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莫名。
她身旁这位宁姑娘的贴身婢子,昨日里还言笑晏晏的,怎的今日就冷着一张脸,任谁来也不给好脸色看。
“姑姑,请罢。”
白露止了步子,站在门边一侧,淡声冲恒娘道了一句,示意她快些进去。
旁边的婢子极有眼力见,忙掀起了遮光的竹帘子来,好叫恒娘方便进去。
余光瞥着白露面无表情的脸色,恒娘不觉也皱了下眉,可到底也是未出言说什么,抬步进去了。
立夏拎着刚奉上来的茶水,在往杯盏中倒着茶,她见了恒娘,本也想露个不悦的神色来,但又想起盛长宁先前说的话,便缓了下神色,冲恒娘屈膝见了一礼。
盛长宁从里间出来,她见了恒娘就笑,唤她落座。
恒娘这才露了笑意出来,她将手中的挎篮摆至案前,道“老奴还是头一回见二公子带姑娘来老宅看看,昨日匆忙,也未来得及拿上那些个东西,今日拿到姑娘跟前,还请您勿要嫌弃礼薄。”
恒娘一早便打探过了,根据湳哥儿所说的,在北地时的吃食甚是难言,多是寡淡无味,想来这位从京城来的宁姑娘,早就忍受了不少的委屈。
既然公子说她喜欢辣食,倒不如把这些鲜辣的海货送与这位姑娘,叫她解解馋。
毕竟,看公子的这般架势,待他回来后,宁姑娘想要再多食辛辣之物,怕也是不易了
恒娘说这话时眼里透着深意,看得盛长宁只觉得莫名,她不懂恒娘眼里的怜惜是因何而来的。
但人家已然这般客气,又并非恶意,盛长宁轻瞥了一旁的立夏一眼,示意她退下去。
门被重新轻掩上去,盛长宁这才笑道“我今个儿一起身便听白露说了,恒娘您有心了。”
她用的是尊称,看着沈约长大的老人,自是在府中地位不低,否则沈约也不会放心地把她的事交与恒娘来管,她也得给恒娘这个面子。
恒娘听出了她的意思,心里头因方才白露之事的不快,已然散去了大半,她却轻轻摇了摇头。
冲面前温婉柔弱的姑娘道“宁姑娘,您有所不知,您的这些喜好啊,都是二公子告知老奴的,还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要好生待着您。”
恒娘这般说出是沈约的意思,盛长宁倒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她早便猜想到了。
恒娘暗暗地观着她的神色,接着为自家公子说些好,她故意重重一叹道“虽然公子在外头的名声不大如意,可老奴是看着他长大,哪里会不知道他的为人品性,从前的公子从未对哪家姑娘真正上心过,更别说还会探听姑娘家的喜好,那时大人还一度以为”
恒娘顿了顿,语气却是越发地真情实意起来了,他家公子情路坎坷,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女子,她自然也得帮忙出两分力所能及的力。
“老奴也原是以为公子这一声就这般平平淡淡过着了,可哪里知道,这会子公子便遇上了宁姑娘您呢老奴自知公子先前言行有失,也恐他不善言辞,叫姑娘您一直误会”
盛长宁能听明白恒娘的意思,无非就是沈约先前风名在外,与那些个女子的流言蜚语,都是外人的无稽之谈。
盛长宁听着倒也还觉得还好,可听到后面,捕捉到她话中其他意思,盛长宁心里却有些莫名地腾起了古怪的感觉。
恒娘后面这话的意思怎么好似说的沈约才刚认识她不久似的。
可当初她重生归来,沈约便对着她一副极其熟稔的模样,对她的态度,像是不但相识多年、还已经暗生了情愫的心上人一般
她用的是盛长清的身子,所以那时,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沈约这厮是喜欢盛长清已久。
但如今,恒娘怎么说沈约是近来才有欢喜的人
盛长宁心里头觉得怪怪的,但现在面对着恒娘一脸诚恳真挚的模样,她只能再撑起笑脸来,故作羞涩地道“我明白的”
“恒娘。”
盛长宁顿顿,再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问出自己心头的疑惑。
“只是听了您的话,我有一事不明,子邀他许久以前便与我相识了,您难道不曾知晓吗”
恒娘闻言,不由怔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开口回道“怎、怎么会公子他十年前便出去游历去了”
“直到”
恒娘又仔细回想着算了算,再接着道“直到前年应当是前年的冬日,他才回到江南,那时沈府已然迁徙了新的府邸,可公子在外奔波哪里会知晓,他那时回来时还跑回了老宅这儿来,闹出了好大的一番动静呢。”
说着,恒娘不知是回想到了什么,眼中已经有了细碎的笑意,她继续说着,话中已然有了些犹犹豫豫“可后来公子便一直待在江南,即便大人在府上给他安置好了宅院,他也不爱回新府邸,就爱在老宅这儿蜗居着,直到去年春日,他才时常暗下往京城中跑”
听到这儿,盛长宁心都凉了半分。
这么算下来,就是说在她还是盛长宁时,她死后一年左右,沈约便离开了江南,前去四方游历,且这一离开就是整整九年。
直到
直到她重生回来的前一年,他才折返回的江南来,而且即便回来后,也没去过京城。
那他是怎么认识盛长清的
就算是他在游历之前便与盛长清相识,可那时的盛长清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娃。
那时的盛长清又久处深宫中,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还是盛长宁的时候,沈约从未踏进过楚宫半步,否则他也不会到她死了,也不知晓当初首饰铺子调戏的女子就是长宁公主。
而这九年时间里,沈约游历四方,与江南的家人都斩断了联系,又怎么会去特意去与宫中的一介小女娃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