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之后,蓝桥和白雪音离开月牙潭。
蓝桥的背伤受温泉泥浆滋养多日,早已痊愈,白雪音的断骨之伤亦大有好转。
她虽勉强可以自由行动,若论使剑打架,则还需再休养一阵。蓝桥考虑到回岳阳后即将展开的大战,劝白雪音不要暂时离开,另觅清静之处养伤。
白雪音起先不愿,但一来拗不过蓝桥坚持,二来也的确不想自己拖了众人的后腿,便在湘江北岸的一处小镇与蓝桥分别。
蓝桥送走白雪音后乘船北上,于当日午后回到岳阳。
这日天气极好,湛蓝的晴空上飘着几朵如棉如絮的流云,被阳光一照透出灿灿的金光,洒在碧波万顷的洞庭湖上,也洒在古韵盎然的岳阳城中。
东风吹皱了平静的湖水,亦吹去几分盛夏的暑热。路旁的垂柳枝被吹得沙沙作响,静谧的街道上不见什么行人,只有一股午后的慵懒之气弥漫在大街小巷。
蓝桥从后门摸进洞庭帮的别院,院中静悄悄的,同岳阳城一样,仿佛被这盛夏里温柔一缕的清风抚摸得眯上了眼。
陈玉衡独自扫着院子,发出有节奏的“唰啦、唰啦”声,他看到蓝桥,露出惊喜的神色,正要唤人过来,却被蓝桥打手势止住。
蓝桥示意陈玉衡不要声张,自己则信步往别院东北角的一幢小楼走去。他见路旁一簇雪白的茉莉开得正盛,不禁摘下一支,一抖袍袖运起轻功,攀上二楼的窗子。
窗内是比花儿更美的风夜菱。
风夜菱似是刚刚出浴,已换上精美的华服,又悉心梳妆打扮过一番,此时正坐在铜镜前选择要用的发钗。
她一连换过三支不同的发钗,却都不甚满意,不是与她身上衣裙的款式不搭就是不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正迟疑间,她柔弱无骨的皓腕已被人捉住。
风夜菱吃了一惊,刚要喊叫,却在铜镜中看清是蓝桥的身影。
蓝桥上身前倾,轻轻从风夜菱的手中拿下发钗,却把那支盛开的茉莉花戴在她的头上。
鲜花衬美人,花美人更娇。
蓝桥凑近到风夜菱的颈畔嗅了一口,瞬时间风夜菱幽香的体息与花香脂粉香混合在一起,让他露出沉醉的神色。
风夜菱朝镜中的蓝桥甜甜一笑,目光也从初时的惊讶化作万缕柔情。她“嘤咛”一声,身子一软已靠在蓝桥身上。
蓝桥则宠溺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沉浸在小别重逢的喜悦之中。
两人一句话不说,单只是眼神和心灵上的触碰已足够让他们心甜如蜜,欣喜若狂。
他们相互依偎了足有一刻钟的工夫,蓝桥忽然醒悟到自己这几日来在泥沼中摸爬滚打,必是又脏又臭,不由有些尴尬地推开风夜菱,径自寻到她刚用过的浴盆旁。
风夜菱睁开意乱情迷的一双杏眼,有些不解地看着蓝桥,仿佛在问:“干嘛推开人家?”直见到蓝桥脱去衣物,才如梦方醒地娇嗔道:“那是人家洗过的水哩。”
“不打紧。”蓝桥说着就爬进了浴盆,坐下时还溅了不少半温不热的水出来,“唔,真香。”
他舒服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在浴盆的边缘上。
“我去给你拿换的衣物。”风夜菱羞得满脸通红,慌忙逃离此地。
过了约一刻钟她才回来,手里捧着一套干净的男装道:“快出来换上吧,你今天撞好运了,静姝姐准备了大餐,正等着你去吃呢。”
“大餐?难怪你今天这么精心打扮。”蓝桥心中一动,一边擦着身子一边问道:“李姑娘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你想什么呢?是杜震从常德回来了,还带回来洞庭帮的几十名生力军。”风夜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大家伙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呢,才不是专为你准备的。”
蓝桥好奇地道:“李姑娘还会做菜?”他裹着毛巾跳出浴盆,本来清澈的浴水此时已变作浑浊的黄汤。
风夜菱一摊手道:“反正我是没见过,等下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梨三日前回到岳阳,把她在百里荒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慕容英和风月明。风月明先是为华锋的牺牲表示哀悼,然后立刻做出决断,让洞庭帮进入战备状态,全体人员随时保持警惕,同时提前疏散不会武功的人,以免到时候大战来临照顾不周。
按理说风夜菱、蓝枫和李静姝因不会武功也在疏散人员之列,但风夜菱一心想和蓝桥同进同退死活不肯离开,蓝枫因要承担统筹决策之责留下,李静姝则要等杜震带鱼香草回来给小公子杜余治病。
杜震今日上午回到别院,同时也带回来数十名可靠的洞庭帮战士,当然还有从常德采购回来的鱼香草。
李静姝当即煎药给杜余服下,小公子不到半个时辰便即醒转,病情大有起色。
杜隆的遗孀乔夫人自是千恩万谢,杜震也说尽了感激的话,还当即要手下包了个大红包给她。
李静姝却道:“此事归根结底,应该我谢你们才是,若不是小夜他们把我从冷月轩救出来,我此刻早不知沦落成谁家的奴婢了。现在小公子病情见好,我也该准备离开了。”
风月明打趣她道:“你说该谢我们,可你就这么走了,这谢字岂非成了空话?”
李静姝微微一笑道:“小女子昨天就开始做准备哩,离开之前,我会亲自下厨,做一席家宴答谢大家。”
风夜菱当时就问她:“你还会做菜?”
李静姝反问道:“你不信?”
风夜菱忍不住想起蓝桥:“可蓝桥和雪音妹妹还没回来,他们怕是吃不到了。”
李静姝笑嘻嘻地道:“你最好盼着他吃不到,否则他吃了我的菜,突然觉得我贤惠然后开始喜欢我嫌弃你了,你可别怪我。”
风夜菱白她一眼道:“吹牛吧你。”
洞庭帮别院的主厅里人声鼎沸,杜震、慕容英、风月明、蓝桥、蓝枫、风夜菱、唐梨、朱玄、陈玉倩和陈玉衡全部出席,十个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交流着近几日来彼此不同的见闻和情报。
蓝枫拍着蓝桥的肩膀笑道:“你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小姐本来都要上菜了,听说你回岳阳了,非要等你一起才肯开始。眼瞧着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和大嫂磨蹭那么半天才肯出来,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他对蓝桥一番揶揄,惹得众人哄堂大笑,风月明笑着接口道:“也不知道你小子什么时候面子那么大了?李小姐说因为主要想感谢的人是你,所以你不来她怎么也不肯开始,连厨房也不让我们进,只肯透露出来说,今天这席面的名字,是叫落英十花宴。”
蓝枫打着折扇摇头晃脑地道:“顾名思义,这落英十花宴应该就是十道与花有关的菜肴,也正对应了我们在座的十个人。只可惜因为某人的迟到,我们竟变成大眼瞪小眼,九爷等一孙的尴尬局面。”
他前面话说得正经,待最后说出“九爷等一孙”这等浑话,登时又引起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