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保儿一行人到达秀林寺时,是见空方丈的嫡传大弟子惠悲大师亲自接待的。
卫保儿笑眯眯的看着他,只问了一句,“不知见空方丈可否有空?”
惠悲大师明显的迟疑了一下,方才正是他的师父见空方丈让他来接待佑安郡主的。
而且,师父还说来的是几位贵客。
可是师父还说……贵客问起他时,对贵客说他闭关悟禅去了。
“阿弥陀佛,见空方丈三日前就闭关悟禅,不方便见客。”惠悲双掌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卫长安立刻就说:“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
惠悲的手并没有放下,“方丈的确在悟禅。”
卫保儿拦着卫长安,微微一笑,“那就请大师准备几间厢房,我们不急着走,还要去见见大长公主。”
惠悲听到前半句还风轻云淡,可一听要见大长公主,不由得就抬头打量起卫保儿来了,这谁都知道,大长公主是佑安郡主的姑祖母,但是大长公主明令禁止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她静修。
上次连安乐公主都被大长公主拒于门外,这个佑安郡主更不可能得大长公主青睐了。
“怎么?见空方丈我们见不了,连大长公主我们也不能见?”卫保儿瞪大眼睛,一脸惠悲极为不通融的表情,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讶然。
惠悲愣了一下,说道:“大长公主如今在静修……”
卫保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拉着卫容到前面,“烦劳通报一声,和大长公主说她孙子来了。”
惠悲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一身贵气,冷傲孤清,年少公子,朗朗如玉,联想了一下佑安郡主所说的话,即刻就猜出了这位应该是当今探花郎——卫容。
虽说出家人不理凡尘俗世,但是,惠悲也是知道的,卫容几年前已被景王赶出家门,断绝关系。
惠悲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派小沙弥去通报了大长公主。
又派了两个僧人将佑安郡主一行带往秀林寺后院的禅房。
惠悲叹了一口气,迈着步子朝金殿走去,他得找佛祖忏悔。
他的确打诳语了,还是和师父一起打的。
从金殿侧方走过来一个穿着殷红袈裟的和尚,看见惠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叫他:“师兄,是什么贵客来了?”
“惠慈师弟,阿弥陀佛。”惠悲往一旁看去,看到了二师弟惠慈。
惠慈不动声色的看着惠悲,师父说来的是贵客,可是只叫了师兄去接待,他要和师兄一起去,还被师父叫住了,难免让他心中有些计较。
“师兄,到底来的是什么贵客,师父竟如此看重?”
惠悲又叹了一口气,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金殿的佛像,对这位师弟毫不隐瞒,“是镇南王府的主子,还有当今探花郎。”
惠慈眼眸一亮,迅速的闪过一抹精光,试探性的问道:“当今探花?就是那个被赶出景王府的卫容?”
惠悲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师弟今天似乎对那些俗事很感兴趣。
正想开口提点惠慈几句,惠慈就拜别了惠悲,快步离开了金殿。
惠悲连连摇头,这个师弟,这几年仿佛是沾染了红尘一般,急功近利,鲁莽造作,说出的话也是装神弄鬼一样,半虚半实,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总觉得迟早有一天,惠慈会栽在他这张嘴上。
惠慈溜出了金殿,直接问了僧人卫容的禅房,就往卫容禅房的方向走。
此时卫容的禅房内,卫保儿刚刚迈进去,连凳子都没坐热,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卫容施主在吗?贫僧是见空方丈的二弟子惠慈。”
卫容与卫保儿对视了一眼,卫保儿立刻掀起桌布,钻了进去。
速度快的让卫容有些错愕。
敲门声还在继续,卫保儿压低声音,掀着桌布看着卫容,“还不快去开门,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
惠慈这个秃驴,最喜欢的就是胡说八道了,简直就是佛口蛇心,让他知道自己和卫容在一处,岂不是要到处宣扬。
她现在和卫容的关系在外人面前可是极为不好。
卫容垂眸,眼带笑意,伸手温柔的拍了拍卫保儿的头,然后大步流星的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见到门外的人,他本来柔和的脸部线条变得凛冽冷硬。
惠慈大师,那个前世污蔑卫保儿和盛惊华有染的和尚,差点让顺民帝下旨给二人赐婚!
“施主一定是卫容公子吧。”惠慈站在门口,眉目柔和的看着卫容。
卫容点头,面无表情的迎了惠慈进屋。
惠慈暗暗打量着卫容,好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不愧为师父口中说的天权星降世!
“听闻施主和和佑安郡主一同来的,不知佑安郡主此时何在?”惠慈问道。
正在桌子底下窝着的卫保儿挑眉,这惠慈和尚到底是来找谁的?
前世这个信口雌黄的死秃驴可是差点害的她嫁给了盛惊华。
卫容唇畔的冷意更盛,“一个出家人,找镇南王府的女眷做什么。”
惠慈一听,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了卫容好像误会了他什么,他的话,也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只是听闻镇南王府的佑安郡主和施主之间,似乎是势同水火,小僧的现下来意,只是想告知施主一件事。”惠慈忙说道。
这个可是将来辅佐帝王的贵人,可不能得罪。
卫容敛神,“何事?”
卫保儿: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惠悲故作高深的一笑,合掌念了一句佛号,“小僧略通占卜之术,在此之前,曾帮施主做法算了一卦,得知施主会中探花郎,没想到施主如今真中了,看来施主果然是受上天眷顾。”
卫保儿:???
这死秃驴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还改行做看相了?
眼见卫容不说话,但是却也没出声打断他,惠慈眼中掠过一抹喜色。
两年前师父见过卫容后,给他批了命,同时也给镇南王府的佑安郡主批了命,他偷听到了师父和见嗔师叔说话,提到了卫容,师父给卫容批命,说他满身贵气,命格定属天权星,天生辅佐帝王的料,有他在大燕江山的命数可以连绵不绝。
当时惠慈听到之后,第一反应是窃喜,甚至不由得就兴奋起来,待他继续偷听的时候,几个小沙弥鱼贯而入的送佛经进来了,他吓得忙从旁边的走廊翻了出去,走之前只隐隐听到师父在说镇南王府的佑安郡主日后会动荡朝野上下,后头的就没太听清。
他回去想了又想,加上这几年看多了的凡尘俗世,觉得师父必定是说佑安郡主是个祸害,能够动荡朝野上下的,不就是那些祸国妖姬,红颜祸水么。
惠慈的第一反应就是独自去了后山,对着后山的大佛拜了拜,并祈求佛祖保佑他能攀上命格尊贵卫容,也在皇帝面前露露脸,之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未料却被来取佛经的卫秋听到了,他当时发现身后有人吓得面如土色,话还没说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如今卫容果然是一步一步的高升,从被赶出家门的不受宠的庶子,到风光无限的探花郎。
可是坊间又传说佑安郡主和卫容关系极其不好,佑安郡主十分不待见卫容。
惠慈立刻就想到一出祸国妖姬和尊贵忠臣之间水火不容的戏码。
越想就越觉得卫容这样以后要做皇帝的红人的金贵之人,绝不能和这个祸国殃民动荡朝野的佑安郡主住在一起。
今日难得见到了卫容,他就想着赶紧的先巴结一下,方便日后行事。
“施主是不信小僧?小僧师承见空方丈,自然也学得了几分真本事,虽说比不上师父,但是占卜还是比较准的。”惠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装的是慈眉善目。
卫容持着茶杯,抵在唇边,在杯身的遮挡下,弯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在下自然是相信大师的。”
惠慈一喜,连带着眼角的褶子也越来越挤了,“探花郎大人,小僧现在要和您说的这件事,可是关系到您的前途,大人一定要听好。”
前面还是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称卫容为施主,一转眼就变成了探花郎大人,卫保儿不得不佩服这个虚与委蛇的惠慈和尚。
卫容面无表情的点头,只不过眸中多了几分炽热,这份炽热让惠慈更加的自傲了起来,也更加确定了面前这位前途无量的探花郎会听从他的话。
惠慈先是闭着眼睛,故弄神虚的掐指,然后又点头,又摇头,而后陡然睁眼,其中带着兴奋,“大人,您的命格和镇南王府佑安郡主的命格想冲,小僧已经算出大人是大燕福星,但是此女乃妖星之姿,以后会权倾朝野,祸乱世间,引起天下动荡!这妖女如若不除必当会……呃!你!”
惠慈和尚嘴角渗下赤血,还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双眸瞪得通圆,看着卫容掐着他脖子的手,还有脖颈传来的窒息感和痛楚,无一不彰显了他的惊惧。
卫保儿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微笑着看着惠慈,眸中的冷然看的惠慈直打颤。
“他说你是妖女,我忍不住,就杀了他。”
卫容开口,慵懒的鼻音,微微上扬,撩人不已,明明是一句很可怕的话,却听出了里面宠溺缠绵的味道。
惠慈本来还有一口气,可是听到卫容的话,还有二人亲昵的神态,当场气绝身亡。
他本想在皇宫捞个大官傍身,然后坐上秀林寺的住持之位,将寺中钱财聚到自己手中。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天子脚下,佛祖座前,卫容竟然杀了他。
卫容同佑安郡主,竟然是这种关系。
惠慈瞪大着眼睛,嘴角的血渐渐滑落,卫容嫌弃的松开了禁锢住惠慈脖子的手,轻蔑的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惠慈。
卫保儿并没有因为卫容的擅作主张而责怪卫容,相反,卫容这份果决她十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