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显然没想到卫长安会突然问她,她微微愣了一下,看向了卫长安,她在卫长安眼中,看到了一丝她根本没见过的陌生情绪,就好像卫长安突然变得那样的高贵,感觉遥不可及,她眨了眨眼睛,双颊梨涡微陷,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神情去拉着卫长安的袖子,“胡嬷嬷不是故意的,就放过她这一次吧。”
胡氏一听姜晚竟然替她求情,眼前一亮,连滚带爬的扒着姜晚的妃色裙摆,她在宫里摸爬滚打那么久,自然看出来了她的小命此刻正攥在这个姜晚姑娘手里头。
“姜晚姑娘,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胡氏扒着姜晚的裙摆就大哭起来。
姜晚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忽的伸手,抽出了裙摆,往后退了一步,那张精致的小脸,挂着满满的笑容,卫长安先前和她说过,胡氏是坏人,那胡氏肯定就是坏人。
“放过胡嬷嬷这一次吧,如果胡嬷嬷再不乖,就把她扒光吊在门口吧。”姜晚语气平淡却是带着几分天真的说出这句话。
胡氏不由得一僵,如果真这样,她宁愿去死。
连卫长安也愕然的看了一眼姜晚,很快他就回过神,怒斥了地上的胡氏一眼,“还不快滚下去。”
卫长安的眼神中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
“是是是!奴婢这就滚!”几乎是立刻的,胡氏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仿佛背后有恶鬼在追她。
流翡暗暗摇头,这个胡氏真是欺软怕硬。
“怎么皇上会让这么一个不中看不中用的人来监视我们?”卫长安嗤笑,眉梢挑起几抹嘲弄。
流翡说道:“许是想让胡嬷嬷来吸引主子的注意力,然后来个声东击西。”
卫长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挥手让流翡退下。
“刚刚的话,是谁教你的?”卫长安窜到姜晚身边,戳了戳她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
他可不信姜晚会自己说出这种话。
姜晚笑嘻嘻的说道:“容四哥啊,昨日在秀林寺,有一个香客调戏郡主姐姐,后来我就听到四哥对江岸说把那个香客扒光了吊门口。”
卫长安……
他发誓,他真没想过是四哥,他第一反应是阿姐教的。
明明四哥那样清冷矜贵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背后打人闷棍的人。
卫长安嘴角扯开一个苦笑不得的弧度,哥俩好似的拍了拍姜晚的肩膀,“做得好,继续保持这种状态。”
果然还是要亲自给晚晚示范一遍晚晚才会记住。
姜晚根本不知道卫长安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只管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卫长宁进门就是看到自家阿兄在对着姜晚傻笑的模样,偏偏姜晚也是傻兮兮的回了卫长安一个笑。
得……两小傻子凑到一起了。
他又一次生了想离开的念头。
卫长宁咳了一声,问道:“胡嬷嬷呢?”
姜晚侧过头,看到是卫长宁,欢欢喜喜的跑到他身边,仿若是炫耀一样的说道:“被长安哥哥赶走了。”
卫长安得意洋洋的朝卫长安抛了一个媚眼。
卫长宁心底嚯嚯冷笑。
阿姐还说让他来看看情况,结果他一来,那胡氏早就被卫长安赶跑了。
他还是出府去找阿智吧。
花厅里,盛惊华坐了很久,才听到有脚步声慢慢逼近,他眼眸微微一亮,忙起身,看向门口,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温柔和欣喜,细细深看,还可以看到他眼底划过的迫不及待。
待那人出现在门口时,盛惊华明显的滞了一下。
门口出现的那抹挺拔修长的蓝色身影,还有那淡漠疏离的眉眼,分明就是卫容。
角落里站着的景兮忙叫道:“四爷。”
卫容微微颔首,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陆涯和江岸。
二人进来后,自发的与景兮一块儿站到角落里去了。
“榜眼大人。”卫容客套的唤了一句。
盛惊华死死的看着卫容,仿佛要从卫容脸上找出什么来,握在袖中的手指不由得用力,直到手指将掌心掐出痛感,他才慢慢的收回目光,似是漫不经心的朝他身后扫了一眼。
很好,佑安郡主没有过来!
卫容就像是主人一样,走到上方,坐在正位,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卫容是以主人的身份来接见客人。
盛惊华心底冷笑,却还是开口问道:“探花郎这是何意,郡主呢?”
一个寄居在镇南王府的人,也有这般脸面来接见客人。
卫容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沉沉浮浮的暗芒在他眼中交织,“郡主刚从秀林寺回来,舟车劳顿,正在休息。”
盛惊华自认修养极好,可是这两年来,每每到了镇南王府,他只觉得他的修养都喂了狗。
几乎是每次,在镇南王府里头,他都会压制不住内心的怒意和愤然,还有那种被整个镇南王府排除在外的焦灼。
“那小世子呢?”镇南王府有好几个主子,就算轮也轮不到这个外来寄居的卫容来招待他。
卫容眼尾斜挑,黑眸中似笑非笑,带着冷淡,“世子正在陪姜晚姑娘。”
盛惊华有种卫容是在堵他心的错觉。
镇南王世子宁愿陪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也不愿来招待他。
“榜眼大人来我们府中,是有何事?”这次,还没等盛惊华说话,卫容就开口问他,神情里俨然是将自己当做了镇南王府的主人。
盛惊华站着,长身玉立,唇畔是温和浅笑,片刻之后才坐在下侧,“不知探花郎可听说过越俎代庖。”
卫容淡然,“哦?看来惊华公子对这个词似乎颇有看法。”
盛惊华的语气中是难以掩盖针对,“探花郎一个寄居于镇南王府的人,越过主人家来见客人,岂不是越俎代庖。”
他完全不信卫容在镇南王府中有这么大的地位,就光说佑安郡主,也是和卫容水火不容,他还听说曾经因为笛娜公主一直上镇南王府找卫容,佑安郡主差点将卫容赶出去,要不是小世子和小公子拦着,卫容早就露宿街头了,哪来今日这般中了探花郎的荣誉。
“我并没有越过主人家。”卫容似乎丝毫没有被盛惊华的话激起怒意,他漆黑的墨瞳里渐渐聚集着冰寒,“小世子叫我来看看,惊华公子来镇南王府到底有什么事。”
盛惊华脸上五味杂陈,他一直纠结了那样久的事情,却是卫长安这个镇南王府未来的王爷叫卫容来的。
卫容又一次耐着性子问道:“惊华公子到底是有什么事?”
盛惊华的凤眸微眯,忽的站起身,眼神睨着卫容,狭长的双眸,带着讽刺,连那一向温和的面容也是隐隐出现愠色,“打扰了,既然郡主在休息,那在下就明日再来。”
卫容悠悠道:“明日是受封的日子,郡主定要忙着小世子的事情。”
盛惊华就要隐忍不住内心狠厉的想法,差点挥袖打过去。
诚然卫容说的是实话,但是盛惊华就是觉得不爽。
他早就发现,卫容好像对他带着敌意,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因为卫容看任何人的眼神都那样淡然,脸上也始终面无表情,不苟言笑。
可是后来,卫容对他的敌意完完全全的展示出来了。
盛惊华也不是个真的脾气好到爆的人,对于卫容释放的敌意,他也不甘示弱的每次都针对回去。
曾经在秀林寺挂红线时,他以为卫容是因为佑安郡主才如此对他,因为他当时的的确确是在有意无意撩拨佑安郡主,而卫容这般模样,他以为卫容也是和他一样的目的,对佑安郡主感兴趣,所以才对他有些不友好的情绪。
可是后来,卫容和佑安郡主的关系,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好,甚至闹到全帝都都知道佑安郡主很讨厌她府中收留的那个卫容公子。
所以,盛惊华对卫容的敌意完全没有头绪,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自己曾经得罪过这样一个人。
他看过卫容的文章,果然是文采斐然,所以他也不介意多一个这般卓越的朋友。
不过,显然,卫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盛惊华深吸了一口气,如画般的容貌仿佛是无暇的美玉铸成的,白皙完美,此刻多了几分阴沉,但是他依旧可以心平气和的和卫容交谈,“在下一直想问探花郎一句,在下可曾得罪过探花郎?”
得罪过,肖想他未来妻子。
“不曾。”卫容回道。
盛惊华微微顿了一下,复而开口,“那为什么探花郎好像对在下一直存在偏见?”
因为你想拐走我的未婚妻。
卫容押了一口茶,冷冽的声音响起,“榜眼大人可能感觉错了,不是好像,是事实。”
窝在角落里念剑诀的景兮:四爷就是个黑心的人。
盛惊华仿佛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恍然若梦的状态中,那双好看的凤眸,此刻透出几分犀利,卫容方才很直白的说,他的确对他有偏见。
那样的直截了当,让盛惊华当场愣住,有些无法应对,因为他从未遇上过这种问题。
他所过的日子,但是仆从环绕,众星捧月,连皇上也在金銮殿上对他赞誉有加。
顺风顺水的日子,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直白的说讨厌他,这让他心底里浮上一种强烈的不甘。
他卫容,一个名声尽毁被赶出家门的庶子,现在也不过是中了探花郎而已,凭什么红口白牙说大话。
可是,眼前这个比他还小的少年,姿态慵懒,神情镇定自若,精致的眉间带着疏离,表情寡淡到似乎方才那个令人难堪齿冷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盛惊华渐渐冷静下来,他已经看出来了,面前这个俊美无俦的少年,其实并非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卫容眼底带着的深沉,敏锐凌厉,还有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让盛惊华不由自主的生出厚重浓烈的熟悉感。
是了,盛惊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卫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是他一直想掩盖的本性。
他也曾高傲狂妄,他也曾直白简单,可是后来,他一点点的变了,世人只道他温润如玉,谦和有礼,而他的骨子里却是高傲黑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