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得郭汜、郭嘉、戏忠以及万余骑兵相助, 自然能与袁绍势均力敌。
只是对方在冀州根深蒂固,麾下亦是能人辈出。想要彻底打败对方,还是需要一点机会。
不过这段时间与戏忠、郭嘉两人相处之后, 曹操心中被陈宫、张邈、魏种背叛的伤痕渐渐愈合。他看着两人,眼神中日益充满爱惜神色。
他实在是希望他们留下来帮助自己, 即便知道此战结束后他们一定会回去糜荏身边, 便总是怅然叹息。
戏忠、郭嘉见状,笑而不语。
荀攸与钟繇先例在前,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外放。不过外放到哪里,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
但若是能在曹孟德身边,倒也还不错。
……
乌巢被偷袭、粮草尽毁,袁绍大败的消息传至糜荏耳中时,他已身在幽州。
这个时候, 公孙瓒被逼至大兴一隅,他顺理成章接管幽、青二州。
令吕布领三万兵马据守公孙瓒, 糜荏自己先去给刘虞扫了墓。
刘虞与陶谦被公孙瓒杀死后,公孙瓒原想将两人尸体曝尸荒野。尸体被鲜于辅、阎柔所劫, 而后郑重埋葬。
饶是如此,到了今日也不过就是两座坟冢,寂寂无声罢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糜荏替他们拔去坟前的荒草, 扫去上头层叠的枯枝落叶,给他们各自倒了一坛酒。
他不知道这两人死前有没有过后悔不杀公孙瓒, 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答案。
糜荏在墓地前站了许久,最终拍了拍刘虞的坟墓碑, 道了句“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便转身离开。
独留身后北风呼啸, 寒雪卷席。
回到营地中时,乌桓首领蹋顿已然等候多时。
幽州的乌桓与并州南匈奴,是依附于大汉的两大异族。既然决定汉化异族,那么乌桓也不应例外。
乌桓现任首领名为蹋顿。他的前面一任单于名丘力居,因为死时亲子楼班年幼,便令从子蹋顿总摄三部。
此前先帝刘宏重病,张纯谋反,丘力居跟随起事。骑都尉公孙瓒大败张纯,追至辽西管子城时被丘力居围困,靠糜荏相救才捡回一命。
后来丘力居与其乌桓旧部被刘虞招降,重回幽州生活。
乌桓投降后,这两年一直与实行仁政的刘虞关系很好。他被公孙瓒击杀后,乌桓百姓亦是十分愤怒。糜荏令鲜于辅出兵时,他担心不能完成任务,便借助乌桓之力与蹋顿一起出兵攻打公孙瓒。
才有他们拦截公孙瓒,将对方逼迫逃入大兴的结果。
蹋顿自认功劳不浅,糜荏的年龄及温和的姿态亦给了他错觉,使得他在糜荏面前飘然放肆:“糜国相,我听说你要给幽州各郡安排郡守,我们乌桓好将不少,你看看他们都合适安排到哪里啊?”
糜荏轻轻瞥了蹋顿一眼,徐徐道:“各州郡的官吏都是朝廷根据‘九品中正制’来安排的,本相没有这个权利插手此事。”
“你不是丞相吗,居然连这点权利都没有?”蹋顿浓眉一皱,“这当的未免也太窝囊了吧!”
糜荏挑眉。
他并未说话,似笑非笑瞧着蹋顿。
自然瞧见对方眼中的轻视与不满。
蹋顿还当自己掩饰的很好,又嘿嘿笑着提议道:“不能安排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我看糜相你还没满三十岁,就把我那十八岁的妹子送给你当妾,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放肆极了,仿佛把自家妹妹送给糜荏做妾有多委屈似的。
“谢谢,”糜荏淡道,“不过家中已有良妻,不打算再纳妾。”
蹋顿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但他还不死心,又道:“糜相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了。我看你麾下那几个武将也还不错,那个叫张辽的怎么样?”
据说只是个五品校尉。身份是低了点,但若是嫁给他做正妻,勉勉强强吧。
糜荏便将张辽唤入营帐中。
张辽闻言,毫不犹豫拒绝蹋顿:“我不需要。”
蹋顿:……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那个叫赵云的呢?”
这下糜荏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瞧着蹋顿。
他面如桃花,平时见人总带着一丝笑意,时常让人觉得这人温和好相与。一旦收敛了笑意,便会叫人发现他的瞳眸很黑,很冷。周身气势又是嗜血的锋锐,压迫感极为强烈!
蹋顿在他的注视之下,不由自主紧了呼吸。明明是寒冬腊月,后背居然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再待不下去,起身匆匆告别。
蹋顿阴沉着脸带着手下回到乌桓领地,麾下将领难楼、苏仆延、乌延正在营帐中等他。
“那姓糜的不答应让你们当郡守,”蹋顿恨声道,“还敢侮辱我的妹子,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我看他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难楼大惊:“您千万别这么说,若是被糜相听到了,我们可是要有灭顶之灾的!”
糜荏这个名字在别人耳中,可不像他的脸一样纯良!
远的不说,近的就如去年大破匈奴,彻底打碎匈奴五大部落;今年更大破公孙瓒十万兵马,使得公孙瓒仓皇逃回幽州。
这样的战绩,谁人能敌?
蹋顿冷笑:“怕什么,我看那姓糜的也就是这样而已!他麾下吕布、赵云、张辽几个人才值得注意!”
苏仆延附和道:“王上说的对,那姓糜的不过是仗着自己手中的震天雷罢了!”
乌延亦道:“王上,这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那姓糜的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蹋顿冷冷道:“我早就想给他点厉害瞧瞧!”
乌延道:“王上,乌延有一计,我们不如在军中设宴,邀请糜荏和他们的手下过来,到时候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难楼深吸一口气道:“……可他们怎会轻易束手就擒?”
乌延道:“难楼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你想,等姓糜的过来后,就算有所防备,还能抵挡得了我们营中上万的将士不成?”
“到时候只要擒下糜荏,还怕不能令他交出震天雷?”
乌桓营中不过一万兵马,最多再征兵至五万。不说抵抗糜荏的震天雷,恐怕连他的那什么“九宫八卦阵”都挡不住。现在不杀糜荏,还有什么时候能杀?!
蹋顿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好好好,”蹋顿抚掌大笑,眼中满是狠戾,“就这么办!”
蹋顿几人密谋暗杀之事,糜荏也在与麾下相商如何汉化乌桓。
贾诩进言道:“丞相,诩观那蹋顿离去时面色狠毒,恐怕是在谋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文和说的是,”糜荏颔首,“刘虞去世之后,幽州权贵蠢蠢欲动,需要废些心思方才能够拔除这些钉子。”
果不其然,蹋顿离去后不久便派人送来帖子,上书蹋顿自觉之前的言语多有得罪,特意设宴向糜相谢罪。
将手中请帖传给贾诩一行人看,糜荏笑道:“前头还在说,这不,鸿门宴就来了。”
贾诩拱手笑道:“此乃天助主公也。”
是夜,月黑风高。
糜荏并未带太多人赴宴。除了一小队护卫,身边便只带了贾诩、赵云、张辽几人。
蹋顿与其麾下三人亲自迎接,热情地将几人引入营中。
士兵们已上来美酒佳肴,甚至还有几个乌桓舞姬跳舞助兴。
酒过三巡,舞姬退下。
蹋顿朗声笑道:“糜相,接下来就由我族第一勇士难楼一边舞剑,一边给您助个兴!要是舞得好,你也给他点赏赐,如何?”
饮酒姿势微顿,赵云、张辽等人全部抬眸看向蹋顿。
他们都很清楚——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糜荏轻笑。
他放下手中杯盏,好整以暇做了个请的姿势。
难楼拔刀伴舞,他身形粗犷,一把刀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威,大开大阔。
蹋顿拍掌喝彩道:“好!”
糜荏饶有兴致看了片刻,也跟着鼓了鼓掌。
就在此时,变故抖生。
伴着喝彩声音,难楼手中大刀脱手而去直刺糜荏!而糜荏却好似被吓到一般,竟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
蹋顿心中得意,嘴角也露出一抹狞笑,仿佛已经见到糜荏血溅当场的模样。
但就在这时,一旁的赵云与张辽欺身而上,两人手中长/枪/长戟“铮”一声挑开来势汹汹的大刀。
手腕翻转间,赵云一□□中难楼咽喉!
可怜难楼喉间一同,死死瞪大双眼还不知发生什么,就此一命呜呼。
而张辽则已默契挥斩长戟,眨眼间已砍下一旁呆滞的乌延脑袋!
眨眼之间,乌桓四大将领竟只剩蹋顿与苏仆延。
两人被骇的肝胆俱裂,甚至连对阵都不敢,慌忙转身拔腿就跑。
被赵云与张辽一人一个,踹倒在地。
糜荏施施然饮下杯中美酒,将杯盏放在案几上,对两人淡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外头,贾诩也带着鲜于辅的兵马,包围乌桓众人。
两人自知落入糜荏陷阱,满身绝望。
糜荏正要起身离去,赵云却躬身行了一礼道:“主公,云有一事相求!”
糜荏点头:“你说。”
赵云忐忑道:“云曾向主公求一个机会,求娶阿莜姑娘。今日……”
糜荏闻言,朗声大笑:“要嫁你的又不是我,子龙自己回长安去问她吧!”
赵云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大喜道:“多谢主公!”
他不是喜形于色之人,只能说如今是喜悦极了,恨不得马上插翅回到长安。
一旁张辽皱起眉头:“……”
小伙伴们一一成亲,他一个人确实有些无聊。等回到长安,还是请主公帮忙相看吧。
处理完蹋顿等人,乌桓群龙无首。糜荏令刘虞旧部阎柔,收编乌桓万余兵马。
阎柔本是燕国人,年少时被乌丸俘虏,后来却凭借手段得到他们的信任,时常与刘虞沟通协商乌桓中事。糜荏下诏后,鲜于辅推举他为乌桓司马,由他与蹋顿沟通。
蹋顿谋反当然避开阎柔,因此阎柔自请降罪后,糜荏非但放过了他,更令他回去安抚乌桓上下。
乌桓百姓原先还有些慌乱,但很快就被糜荏下令的新政吸引住目光。
新政上言:由于近年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大量土地荒芜废弃。因此收回幽、青州所有无主田地,名为“露田”,分配给州中农人。农人收到土地后,每年需向政府交纳租税,并承担徭役与兵役。
以十五岁以上男、女均得十五亩为标准,分授田地。待人身死,归还朝廷,再做分配。所得田地,至少十亩种植两季稻、麦,至少三亩种植桑、麻,剩余两亩可自行分配。
除此之外,还规定各户籍百姓拥有的田地数量,以及原先拥有田地之人该如何租赁“露田”。
这个政策,名为“均田制”。
这个时候,土地还是私有制,属于士族权贵。但糜荏的这一政策,是收回无主荒田归国家拥有,往后除非朝廷授予,士族不得私自买卖。
这个政策当然值得普通百姓欢欣鼓舞。
至于士族,那些无主的土地本就不属于他们,这个政策不动摇他们的利益。能维持农人生活的稳定,令他们有田种植而不是谋反叛乱,何乐不为?
于是士族们也倍加支持。
上行下效,很快清点出田地数量、农人数量,纷发下去。
……
幽州、青州先实施新政,朝中亦不例外。
依照糜荏推荐的堆肥方法,今年洛阳城中屯田的粮食大丰收,完全可以养活军队与更多流民。
既然证明有效,荀彧便下令灾祸严重的州郡效仿屯田。
洛阳是军队制度的屯田,考虑到各州郡不得拥兵自重,便下令以民制屯田两年。民屯效仿军队管理,两年内取消农民徭役;与军屯的全部上缴不同,民屯垦殖的粮食最终只需按税赋向官府上缴粮食。
两年之后,屯田转为钧田制,全部租赁给农人。
律法一出,各州郡中少则招募一、两千流民,多则招募上万流民,全部前往指定地点屯粮。
在这之前,各州郡中潜藏的黄巾军因关东战乱而蠢蠢欲动,试图跟随起兵推翻当地县、郡守。这一命令颁布后,这些百姓非但被安排了正事,更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农民为何要造反?
他们大字不识,即便谋反也不可能封侯拜相,反而说不定会在战争中丢了性命。若非是真的活不下去,谁会想要造反呢?
于是听得这一消息后,不少农民在私下嘀咕许久。最终决定再相信朝廷一回,纷纷离开黄巾军驻地,前往官府指定的屯田之地,尽力劳作。
反正实在不行,继续回来造反嘛!
试图起兵的黄巾军首领:……
等这些首领发现不对时,麾下流民已跑了大半,剩下半数也在犹豫去留。即便命人告诉这些人朝廷是骗他们的,所谓的屯田就是要把他们骗过去囚禁处罚,也无法挽回流民们浮动的内心。
十二月,糜荏不顾风雪回到朝中。
公孙瓒尚未完全投降,大军便还在幽、冀二州,他这会就带了赵云与一小队兵马回来。主要是有些想念荀彧,以及下旨处理均田制。
听闻荀彧被孔融所推荐的祢衡评价为“借面吊丧”,而得罪整个长安士族的祢衡,又被不知何人套上麻袋狠狠揍了一顿,足足歇了一个月才好全,糜荏笑了。
他捏着荀彧的下巴,在对方茫然的神色里细细打量他的面色,调戏道:“且让我仔细看看,我的文若为何能让人这般嫉妒。”
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