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刘义和最终因为老母亲的病，没能及时带妻子离开刘府，也由此造成了一桩惨剧。一日他出门到书斋去给孩子们上完课回来，在自己那一房院子里没看见妻子，问下人个个都是三缄其口。终于，他在二哥刘义荣院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妻子，一身破败的衣衫头发散乱。



    妻子面无血色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身体已经僵直，神色匆忙的刘员外和刘义荣从房里出来，正好与刘义和三人面面相觑。这一对好父子生生逼死了他们的儿媳跟弟媳，苍天啊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能管管吗？刘义和要去报官，老母亲却拉住了他，怒骂他不肖。



    后来刘府的三少夫人突然暴病死亡，出殡那日刘府三公子也摔下山崖死了。这就是刘家庄百姓们所知道的，可是事情的真相远没有看见的那样美好，虚伪的刘员外贪恋美色，二儿子刘义荣比其有过之而无不及，父子俩总是打着做善事的幌子，父子上阵凌辱无辜女子。



    今晚这一场婚宴上的新娘子，是刘义荣娶的第四个妻子。前三个，都被刘员外和刘义荣父子俩在床上给折腾死了，而她们的娘家人收了刘员外一大笔钱，对这些事也就没有追究下去，毕竟是泼出去的水。



    知晓了这碗喜酒里居然暗藏了那么深的人血，来吃酒的百姓都忍不住找地方吐了起来。刘义和准备今晚动手除掉这两个罪人，没想到阴差阳错被下人拿错了酒，好在嘉懿机敏没有喝下这毒酒。



    不多时，却有张管家匆匆赶来：“三少爷，你快跑，快跑啊！”



    “四叔！”刘义和转头过去扶住张四，张四身后插着一把菜刀，是被人砍中了脊骨拔不下来了，“四叔！四叔你撑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三少爷不用了，老奴自小看着你长大，心里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你与三少夫人的事老奴心中明白，只是你要记得，万不得已，绝不能父子相残啊，会遭报应的的……”前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嘉懿看了眼这死过去的张四，眼神一挑，朱雀玄武便去了前院。



    原本还在前院吃酒的百姓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许娘子和她男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但那个新娘子却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手持一把菜刀，逮住刘府的下人就是横刀摸脖子，斜刀划肚子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朱雀玄武在一旁多看了一会儿，新娘子却说：“滚开！”



    还是个脾气挺火大的主！



    “你不是越小姐你到底是谁？！”刘义荣已经被吓得藏到了桌子底下，这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他今天要娶的越家小姐而是一个陌生人。新娘子笑了笑，说：“我怎么会让越小姐那样温柔善良的好人，嫁入刘府让你们父子糟蹋！夫君啊，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这一声浓情蜜意的‘夫君’喊出来，周围没来及跑或者是腿软了的人，只觉得后脊背都是凉飕飕的。刘义荣慢慢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看向新娘子，还是记不起这人是谁：“我认识你？”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刘义荣，你居然连你青梅竹马的糟糠之妻都不认识了，你忘了你十岁那年骑马摔了腿差点儿就成了跛子，是谁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陪着你养伤的了？你忘了第一个被你爹糟蹋的妻子了？你连我都忘了呀，怪不得，怪不得你的心这么黑！”



    “你，你是楚楚？！方楚楚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



    刘义荣的第一任妻子方楚楚，是刘家庄方氏医馆那位老大夫的孙女。十多年前嫁给刘义荣，十年前蹊跷死亡，此后刘义荣就连续取了两个妻子，但这后面两位妻子的死法都一样，难产而亡的。刘义荣跟方楚楚之间没有子嗣，那是因为方楚楚早年为了帮刘义荣治腿，自己研究药方误食了有伤根本的药，导致自己无法怀孕。



    也是因为如此，她被刘员外看上了，就在书房里强了她。自打那以后刘义荣不在，刘员外就总是要拿方楚楚不能给刘义荣添香火一事要挟她，不然就要把她勾引自己这事传出去。方楚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还被丈夫知道了这事，她更是羞愤欲死，但刘义荣不让。



    方楚楚自己死不得，刘义荣就拿她妹妹要挟，是了，方楚楚的妹妹当年才八岁，还是个小孩子。方楚楚是被父子俩生生给凌辱致死的，死的时候身上不着寸缕，连收敛尸体的下人都禁不住流泪，可刘义荣却从此以和父亲共享女人为乐，不加收敛，愈演愈烈！



    方楚楚这会儿顶着这样一张与从前无半点相似的脸，刘义荣自然是看不出来她到底是谁。可是当方楚楚提到自己那可怜的妹妹时，刘义荣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你，你这是莲儿的身体！她不也是死了吗？”



    “我妹妹本来马上就要和衙门当差的李二牛成婚，你却以我的名义把她请到我的墓前，将她玷污。莲儿一头撞死在我的墓碑上，鲜血唤醒了一直没能进入地府轮回的我，我占了莲儿的身体，一直在伺机复仇。不成想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加收敛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



    嘉懿来到这里时，前院的百姓已经都聚集到了一起，观望着方楚楚和刘员外刘义荣父子之间发生的一切。方楚楚已是厉鬼，回来就是要杀光刘家的人替那些无辜的女子报仇，但当方楚楚要出手对付刘义和的时候，一直藏在暗处的另一个女鬼也跑了出来，挡下了。



    “婉儿！”



    “三郎！三郎……”生死相隔数年，以为今生今世再难相见的夫妇俩万万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形势见面。刘义和与妻子相拥而泣，但婉儿虽然哭得伤心，却不曾有一滴泪流出，她已经是鬼不是人了。



    嘉懿看了眼方楚楚，笑道：“你既已报了仇，就该去地府报道了。再晚一刻，你将堕入魔道再难回头，到时候神佛降世都救不了你。”



    “我早已化作厉鬼，成魔又有何可怕的？倒是你，一个如此美貌的妇人看见我这样一个厉鬼，你不怕我杀了你把你的皮囊扒下来？”



    春雪秋雨顿时上前以身相护，秋雨凌然道：“你有这本事么？”



    “……”方楚楚一时失语，她的目的本就不是嘉懿，与此事无关系的人她一个都不想伤害，所以放任百姓逃跑。但是刘义和也是刘家人，她是一定要杀的，“不，你不能杀我夫君！二嫂，我夫君他是个好人你是知道的，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我求求你，放了他吧。”



    “婉儿你起开，要不是他们刘家人心肠狠毒，你我如此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方楚楚说着有隔空用法力把刘义和从婉儿身后拉出来，刘员外已经死了，刘义荣还残留着一口气，正准备跑。



    方楚楚一刀丢过去，正中下怀，将刘义荣胯下二两肉劈了下来。



    刘义荣是惊惧过度死亡的，死得一点也不体面，周围人看着直呼恶心。嘉懿冷然找了个席位坐下来，桌子上还有一壶酒没开过，春雪找来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了点酒给她：“夫人，这里这样乱，早知道我们就不该跟着许娘子来。待会儿回去了，奴婢要找许娘子讨个说法。”



    “方小姐，你大仇得报，刘家的孽债也该就此完结。如若你执意杀死刘义和，将来你那妹妹和你爷爷在地下，也会受你连累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你愿意看着自己老迈的祖父被鬼差拿着鞭子抽打？还是愿意看着受自己连累的妹妹被鬼差剖腹穿肠？”嘉懿喝着酒，说着宛若戏本子上的骇人话语：“你是鬼，你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是天师吗？大师，请你救救我的爷爷还有我的妹妹，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没有错，错的都是我都是我……”祖父和妹妹莲儿死之后，方楚楚是见过他们的，可是后来她为了复仇躲开了鬼差拘捕。祖父和莲儿被鬼差带走之后杳无音信，方楚楚一直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嘉懿摇头：“我不是天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人有人法，鬼有鬼律’。你寄身方莲儿的肉身导致阳寿未尽的莲儿错过还阳吉时，如今的她只能屈居于鬼市生活，鬼市犹如人间，法曹酷吏个个都比人间凶狠，你在人间每杀一个人，你妹妹背负的罪孽就多加一条。”



    “你的意思是说，我杀了人，遭报应的却是莲儿？”这么一想，方楚楚整个就懵了，摇头不肯相信：“不，不会的，莲儿那么乖。你不是说她阳寿未尽？那我现在从她的身体里出去，她会回来的对吗？”



    “方小姐，我家夫人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是执迷不悟混沌不开，真笨。”春雪说着，便和方楚楚解释：“你霸占了本该属于你妹妹的身体，让她错过了还阳的机会，只能在鬼市生活。一直到她死亡的年纪，才会被带去过奈何桥，而你今晚杀了这么多人……”



    方楚楚越想越糟糕越想越心慌，婉儿见状，冲过去拉了刘义和就要跑。



    谁知道这时候，方楚楚又一下偏过头来，伸手和婉儿过起了招。方楚楚已经走火入魔，嘉懿让时风上前拦下方楚楚，随后交给了被嘉懿召唤上来的黑白无常，一同被带走的，还有刚和刘义和团聚的婉儿。



    刘家庄今夜有太多人亲眼目睹方楚楚杀人，但好在知晓她是鬼的人不多。芃芃第一次帮人类驱散记忆，手有些发抖，连刚才嘉懿教给她的法术是怎么施展的都忘了。一转头，看见嘉懿还在喝酒，有些慌。



    刘府已经是人烟缺缺，活下来的人没几个，失去了部分记忆的人并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主动留下来帮忙收拾狼藉。



    酒楼，许娘子已经让小二们烧好了热水，看到嘉懿她们终于回来了也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龙家妹子你没事吧？要我说刚才我们跑的时候就该叫上你们一起的，我男人他力气大，拉着我就跑。”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许娘子和东家感情甚笃，我真是羡慕你们。”嘉懿说着，泫然欲泣，似乎是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却是个丈夫早亡的守寡之人。许娘子特别有同情心，赶忙安抚：“你也别太难过了啊，我朝律法言明，女子婚后守寡可以再嫁的。”



    “夫人，热水放好了。”秋雨从楼上下来，嘉懿起身和许娘子告别上楼回房去洗澡，秋雨跟在她后头，回过头来狠狠地盯了眼许娘子。



    许娘子被秋雨这吃人一般的眼神一瞅，心里七上八下的跟见鬼了一样。赶忙将客栈的门板闩上了，许娘子吹了灯就回了屋。



    隔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刘义和带着全部的家产来找嘉懿，说是要追随嘉懿修行将来捉妖拿鬼，替天行道。这主意是个好主意，可嘉懿并不是天师啊，她连个正经门派都没有。



    芃芃喜欢亮晶晶金灿灿的金条，想摸又不敢摸，“阿姐，要不你就收刘公子为徒呗，反正就一个徒弟而已，教会了他将来能省不少事呢！”



    “你不怕他第一个就收了你？”被嘉懿这么一堵，芃芃焉了，是啊她怎么忘记了自己也是妖。



    嘉懿让青萍母子把刘义和送来的东西还回去，下楼准备吃饭。没想到刘义和就在大堂等着没走，见到嘉懿后直接跪了下来：“龙夫人，小生知道龙夫人法力高强，连地府的无常神君都能驱使，足见夫人并非普通的驱魔天师。我刘家如今只剩我一个，请夫人收我为徒。”



    “你这厮好生奇怪，你刘家不是还有几个小孩吗？”



    刘义和却说：“我将家产均分给了他们，把人送走了。这些，都是我和婉儿夫妻俩平素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来是想留着给将来的儿女用，没想到婉儿早早的离我而去……龙夫人，求您收我为徒！”



    “刘义和，要当我的徒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可得想好了。”嘉懿往板凳上一坐，青萍就先盛了碗汤给她，芃芃坐下来端起面前的粥咕噜咕噜喝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淑女，惹得嘉懿皱眉。



    芃芃：“我，我错了。”



    “我能吃苦的！龙夫人，请您收下弟子吧，刘义和今生今世愿跟在夫人身边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还苍生太平。”刘义和挺倔的。



    只可惜，就算刘义和态度再诚恳，嘉懿也是不为所动。



    刘义和实在没法子，只好来求助朱雀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