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陛下今早服药之后气色已好了许多，刚才龙宗主派人送来的药膳，陛下也用了一碗多呢。”不知是什么缘故，进宫已经有三五日了这老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却一直不改口叫太子妃，一直喊她龙宗主。



    还记得当日初进宫面圣时，老皇帝虽然一脸病容死气沉沉，却也是对嘉懿的相貌好好的夸赞了一番。说她犹如天女嫦娥再世，可笑她岂会是那太阴星君座下洒扫的月宫侍女！老皇帝这都快两腿蹬棺材了，还色心不减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晚辈有着不检点的非分之想。



    只可惜的是韩玉却没察觉到这一点，他每天都会来承庆宫给老皇帝请安侍疾，为了方便照顾老皇帝，他最近都是直接在承庆宫旁边的永宁殿住上了。嘉懿住在东宫，虽然和韩玉之间还没有正式办婚礼，不过她是韩玉正妻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都知道她是太子妃。



    玉牒上嘉懿的名字也早已添了上去，册封她为太子妃的金印宝册，如今还在宝库里收着呢。这王有时叫不叫太子妃的嘉懿无所谓，韩玉也没当回事，只是在事后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觉得有些不太好，但这会儿人家王有时早就走了，“刚才王公公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父皇既然已下旨钦点金印宝册赐下，你就是寡人的太子妃。”



    “妾身倒是不介意，无论是喊我龙宗主也好喊我太子妃也罢，左右我是你韩玉的妻子。”说不介意是假的，只不过承庆宫这位早晚要死，她本来也不是人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也没必要跟一个将死之人，争个你对我错，何况人家是皇帝，嘉懿也费不着功夫去和他的奴才争。



    与韩玉一块儿回到永宁殿，已经有人把今儿个早朝上的那些需要太子加章批复的奏折，都给送来了。韩玉回京的这几日，就没哪天是空闲的，他批改折子的时候嘉懿就在一旁画画或是写字，等到春雪进来说该用午膳了，韩玉这才停了手中的笔，“爱妃，先去用膳吧。”



    “启禀太子殿下，永王世子与安然郡主在宫外求见。”虽然是太子的亲弟妹，韩叶与韩莹儿两人无诏也是不得随意进出皇宫的。嘉懿猜测这二人这时候进宫来，应该是永王府里出了什么事，韩玉让十四拿了自己的腰牌去宫门口接韩叶兄妹俩，转头看见嘉懿正蹙着眉。



    不解，问道：“叶弟与安然爱妃之前也是见过了，怎么了？”



    “永王世子这个时候进宫，郡主也跟着来，妾身只觉得他们进宫带来的不一定是好事。夫君你心里多少要有些准备，春雪，替我和太子殿下准备一身常服备着。”完了，才拿起筷子来旁若无人的夹菜吃，韩玉见她如此也稍稍放下心来，让宫女给自己盛了碗汤先喝了。



    秋雨在一旁给两人布菜，不多时略一抬眼看见外边有内侍领着两个贵人进来，先放下了筷子提醒了屋中的两位主子。嘉懿悠悠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在之后接过秋雨递来的手帕擦了嘴，方才起身出去见韩叶和韩莹儿，韩玉已经先过来了正与韩叶两人说着话。



    韩莹儿：“阿嫂，阿嫂你可要救救我呀呜呜呜，我不是故意推她的，可是没想到她就那么轻飘飘的掉了下去，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



    “莹儿这是怎么了，仔细和阿嫂说说。”嘉懿看了眼韩叶，拉着韩莹儿的手来到了边上坐下来，韩叶才替她解释说：“适才我与莹儿去了忠义侯府福宁郡主的生辰宴，是在汴河上的画舫过的。莹儿与福宁郡主的庶妹起了争执，两人在甲板上你推我攮，把人推下了河。”



    “若我记得不错，皇后娘家人正是忠义侯府？皇后原本就有意安排福宁郡主入东宫，却不曾想被我横插一脚，挡了她娘家侄女的道，这一下子……莹儿，你可真是会给阿嫂我拉仇恨。”听她这么说，韩莹儿内心愧疚感就更深了：“呜呜呜阿嫂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始终是说自己不是故意把宋清歌推下河，嘉懿皱了眉，伸手往韩莹儿的额心上一点。闭上眼看见韩莹儿与一个身穿石榴色花裙的少女在画舫船头掐架，京中有多少贵族圈子里的不知道这两位素来是死敌的呢？那宋清歌虽然是忠义侯府庶出的姑娘，但比福宁郡主更得宠，盖因其母乃是皇后从前的贴身侍女，是忠义侯的青梅竹马。



    宋清歌人不如其名，虽然是庶女但在嫡女圈内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韩莹儿与福宁郡主宋清欢交好，福宁郡主还是韩叶的未婚妻所以看到宋清歌又在欺负宋清欢，韩莹儿坐不住，就去和宋清歌争论，不曾想宋清歌似乎是知道她会和自己掐架一般，拉着韩莹儿往甲板上走。



    嘉懿收回了手，春雪进来：“夫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韩叶与韩莹儿两人都奇怪的看着嘉懿，她笑了笑起身拉着韩玉的手去了旁边的寝殿换衣裳，春雪留在书房这边给两位贵主解释道：“先前夫人似乎预料到要出宫，所以吩咐奴婢去准备了出宫穿的常服。”



    “看来阿嫂是已经预料到我们进宫的原委了。”韩叶惊叹。



    韩莹儿说：“阿嫂不愧是神女下凡！二哥，你说以后我们这位阿嫂是继续留在宫里跟着太子哥哥做皇后呢，还是会回到归墟宗去啊？”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这是她与太子殿下的事，你我就不要为此多烦忧了。”说起，韩叶又是一折扇敲在韩莹儿头上：“这事你还没想到怎么解决呢就东想西想的，还是好好思考一下，回了王府怎么和父王母妃解释吧。到时候我可不保你，也不知福宁那边如何了。”



    “是我的错我的错，哎呀谁让那宋清歌这样嚣张，清欢的生辰宴她一个庶女穿一身红来喧宾夺主，这算是打谁的脸呢？清欢也真是的，明明自己才是忠义侯的嫡女，却要处处都得看宋清歌的脸色。”



    换好衣裳从寝殿出来，韩叶与韩莹儿已经先一步出宫了。嘉懿与韩玉坐着马车从承天门出来，韩叶与韩莹儿兄妹俩还在路边，嘉懿叫停马车之后让韩叶跟韩莹儿两人上来，韩莹儿之前就在好奇嘉懿的这辆四角上挂着桃木符牌的马车，除了外观上看着的那样华丽之外，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好了，她终于坐进来了。



    “这里头空间看着好大呀，外面看起来也不大怎么这里头，还是个两间室呢。”韩莹儿跪坐在嘉懿的身边，春雪递了一杯酸梅汤来，韩莹儿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酸梅汤酸甜可口，解暑又去热。



    嘉懿说：“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教你一两个法术，自己就可以做。”



    “真的吗？太好了，嘿嘿，我就知道还是阿嫂对我最好了。”



    韩玉与韩叶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哦，我就对你不好了？！”



    “都好都好，嘿嘿不过还是阿嫂对我最好。”韩莹儿说着笑往嘉懿身边凑，近了身才看见嘉懿手上拿着的玩意儿，是一对纸人。嘉懿将手中的小剪子递给秋雨收好，把两个纸人拿着前后看了看，她这剪出来的纸人投影到窗壁上，头上有两个眼，看上去空洞洞的。



    韩玉也奇怪地看着嘉懿手上的两个纸人，不解：“芊芊为何剪了两个纸人？”嘉懿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把纸人收了起来，转而和韩叶他们介绍起这马车里的一些机关，座位底下有暗阁，间隔内外室的壁橱上每一个格子其实都能一百八十度旋转，头顶上夜明珠不止一颗。



    汴河渡口，往来商客络绎不绝，黑曜青龙两人带着羽林军将河岸围起来的时候就把那些在渡口摆摊的鱼贩子赶走了。忠义侯府的那架画舫停靠在岸头，上面除了还在清扫的一些下人，来参加福宁郡主生辰宴的公子千金们都散了。青龙上船时，正有人提了水桶要擦甲板。



    忠义侯府，宋清欢已先被罚了禁足佛堂三日，又因和永王世子有姻亲这一层关系在，忠义侯府的老封君开口求了情，才减免到两天。嘉懿与韩玉来时宋清欢已经被忠义侯二夫人的奴仆，带去佛堂了，宋清歌在自己的房中盖着被子睡大觉。忠义侯此时也不在家，侯夫人很早就不在外露面蜗居，侯府中馈一直都是这位二夫人在打理的。



    因为男主人不在家，所以韩玉和韩叶两人也没有跟着一块儿上门，而是带了黑曜等人在附近的茶楼等消息。韩莹儿和嘉懿一块儿进了忠义侯府，因为不喜欢这侯府的二夫人，所以一路上都在给嘉懿普及这位二夫人在接过府中中馈后一系列打压嫡女的骚操作。



    嘉懿在瞧见二夫人的第一眼，就明白为何这忠义侯会如此偏爱这位二夫人和她们的庶女了。眼前这个二夫人分明就不是个人，应该说是她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只狐妖，狐妖本就是已媚术名扬妖界的，对付区区一介**凡胎的人类，自然不在话下。



    二夫人乍见嘉懿登门，心头也是虚晃了一阵，面上仍然努力维持着当家主母的风范：“臣妾叩见太子妃，太子妃金安。”边上嬷嬷丫鬟们也都跪了一地的，嘉懿只抬眼往二夫人身后的那间卧房瞧，那里是宋清歌的寝居，“不知这位可是忠义侯夫人？”



    “……回太子妃的话，姐姐因身体不好前些年就已经闭门不出，独居在通园内养病了。”二夫人说着话的时候，也在暗暗观察嘉懿。



    不曾想，嘉懿也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轻笑：“原来不是侯夫人。”



    “太子妃，臣妾虽不是侯府的正室但已经和正室没分别了，如今侯府的中馈是由臣妾在打理，侯爷也对臣妾赞许有加。”二夫人说着又提到了自己把女儿教导的如何如何好，宋清歌的确才情有加，是京城贵女之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不但能写诗作画还会弹琴谱曲呢。



    与宋清歌相比，木头疙瘩一样只会遵循祖宗规矩刻板守成的宋清欢，虽然是郡主，但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和她来往。她孤高冷傲的脾性随了自己的生母，也就是忠义侯的正妻，韩莹儿与宋清欢原来也是不对付的两个，小时候见了面都喜欢互相掐架，现在却成了闺中密友。



    嘉懿冷了声一巴掌扇过去：“小小狐妖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莫说你这身道行不过几百年，就是千年的狐仙见了本座也只有低声下去做奴才的份，凭你这区区妾室的身份也敢和本座犟嘴？”这一巴掌直接把二夫人打出了原形，亲眼看见狐狸精，韩莹儿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郡主当心。”喊着，秋雨春雪两人伸出手就接住了身体后仰的韩莹儿，把人扶稳了之后，才说：“郡主别怕，这只狐妖不是我们夫人的对手，就她这点儿道行，我们二小姐就能轻松对付了。”



    “妖怪，有妖怪！”



    “天呐二夫人竟然是妖怪！快跑呀有妖怪！”



    侯府的下人顿时乱成一团，被嘉懿打回原形的二夫人也怒了，从地上扑腾起来冲着嘉懿龇牙咧嘴：“你为什么要拆穿我！我为了在人间生活努力伪装了几十年，我有爱我的丈夫，和我可爱的女儿，你为什么要来拆穿我！”嘉懿不但不躲开还迎面出招与二夫人交起了手。



    于此同时，从她衣袖里飞出两个纸人来，一落地这两个纸人就往宋清歌的房间里跑。那二夫人见状想去阻拦，却被嘉懿一掌打中心脉摔在了墙头，正好此时天上一道雷劈下来，直接就将她的修为废了一半。



    “二夫人你也别怪本座心狠手辣，如你这般吸食人类精魂修炼的精怪本座见过不少，在我手里都没有活过第二日的。”嘉懿声音冷冷地，抬脚往宋清歌的卧房走，二夫人受了重伤但也很想上前来阻止。



    嘉懿却根本不需要进门，那两个纸人已经替她开了门，她就在院子里结手印作法，从屋里跑出来两个灵魂。一个是真正的宋清歌，另一个是寄生在她身体里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外来者，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占据着身体主权的另一个宋清歌。



    天上乌云滚滚，把后者送回去了之后，天上云头才散开。



    二夫人似乎很绝望，一声声哭得撕心裂肺的。



    宋清歌再次醒来，就去佛堂向嫡姐认错去了。



    韩莹儿：“阿嫂，你太厉害了，好飒！平时我们见了那二夫人什么办法也没有，谁叫忠义侯喜欢她呢。”



    “对付妖怪，你们当然没那个本事。”她说着就准备走，韩莹儿一把拉住嘉懿：“等等呀阿嫂，清欢还在佛堂，阿嫂您好人做到底，把她给放出来吧。如果是你下令，老夫人不敢不听的。”



    嘉懿无奈，又跟着去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