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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II·五
    女帝ii·五



    天蒙蒙亮,长孙黎是被熟悉的信鸽咕咕咕的叫声,给吵醒的。作为太上皇他近来一直住在行宫里修身养息,他的老父亲长孙沣和母亲郑氏也在这里。长孙黎本不想和妻子分开,奈何女帝初登大宝妻子与女儿失散多年不舍分开,所以这么久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有内侍把信鸽从窗棂上捉下来,取走绑在腿上的细竹管,把里面的纸条取出来原本原样的呈给长孙黎看。那信鸽是从宫里送出来的,写信的人是郑瑛娘,她在信中说女帝将在几日后大婚,选的男后是陆太师府上的嫡孙陆月羲。长孙黎沉默了一瞬,他的女儿就要大婚了。



    长孙黎收拾了一下行头,让人准备了车驾,他要进宫。从行宫到皇城天色已经全然亮彻开,长孙黎伸手拂开帘子自车驾里出来,抬眼便看见鎏金滚烫的承乾宫三个隶书体,嵌在宫门的匾额上锃然发亮。



    承乾宫也称作前朝,是历来天子垂堂临朝听政处理朝政的地方,也是尚书省中书省所在。穿过承乾宫可往女帝寝宫重华宫,虽然女帝一向是个懒惰的性子,要是在御书房一坐到天黑,直接宿在承乾宫。



    长孙黎在内侍王杉的带领下来到宣政殿的东配殿,这会儿女皇陛下还在东配殿批改奏折。东配殿外面有金吾卫重兵把守,汉白玉石阶上每一层台阶都站了两名身穿铠甲,手持长戟腰配长刀的重装禁军。



    “启奏女帝,太上皇来了。”胡四英回完话,手上拂尘一扫便又退到了女帝身后扶着她起身。舒婉吩咐奉茶宫女下去准备热茶,也跟着嘉懿一块儿走了几步,太上皇长孙黎已是到了门口:“女帝。”



    “爹爹还是喊我小九吧,什么风把您从行宫吹到宫里来了,可是娘亲给您写了信告诉您孩儿要成婚了?原本我也打算派人去行宫接您,既然您自己回来了,就先住下来过些日子参加女儿的婚礼可好。”



    不等长孙黎开口,嘉懿就一股脑的把话都说完了,长孙黎无话可说了只好听嘉懿的安排,在宣政殿这里吃了杯茶,就跟着宫人离去。长孙黎这个太上皇当的名不正言不顺,虽说是女帝的生父,实际上并非是正统皇族出身,他这个太上皇只是名义上,嘉懿不会给他实权。



    瞧着长孙黎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嘉懿手上捏着的笔杆子,却是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而她嘴上却还在用着极为平淡的口气,说:“胡四英,朕早先不是就吩咐过你,密切注意着后宫各处的动向吗?”



    “奴才失察了,奴才有罪还请女皇陛下恕罪……”胡四英是侍奉过前朝大夏皇帝的,不过那时候他不过是大夏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内侍,如今新朝建立嘉懿在后宫一时找不动趁手的,这才给他升了总管。



    毕竟是在宫中为奴几十年的老人,做什么都比那些新进宫的人要熟悉很多,所以嘉懿对于这些前朝的旧人一向宽容。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做着自己的本分,嘉懿也不希望自己刚平息乱世,又要血洗皇宫。



    舒婉沏了一杯茶端上来:“陛下息怒,胡总管这两日一直忙着替陛下安排各宫新主们的事宜,一时恐有失察陛下念在胡总管也算是为陛下劳心劳力的份上,宽恕他一次吧。”舒婉的话给了胡四英心中一点温暖,在这宫里当了几十年的下等人,今儿是他头一回知道温暖。



    嘉懿:“朕这里只留有用的人不留无用的废物,舒婉替你求情朕就把你的脑袋继续挂在你的脖子上放着。不管你找什么样的理由,把郑太后养的那些鸽子给朕处理掉,若是明儿个那些鸽子还在……”



    “奴才明白,若是这次再不能将陛下的交代做得干净利落,老奴愿意以死谢罪。”胡四英自己的心里也是门清,眼前这位看着温婉贤良的女皇,可是手段狠厉把乱世中各个枭雄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高手。



    自己在这世上还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对女帝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一旦自己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离死亡也就不远了。他虽是个腌臜人但也是个惜命的人,哪怕不能和平常人一样,也希望到老能出宫。



    胡四英的心思嘉懿岂能不知道,只是姜国初立域外鞑靼、北燕、西川仍然是对这新建立的中原政权,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张开獠牙妄图咬下一口。所以她不能再为了巩固皇权,做一些杀鸡儆猴的事。



    舒婉又伸了手,嘉懿呷了两口茶把茶杯放回茶托,便又继续看自己的折子不再管胡四英了。舒婉捧着茶盏静心凝气地走下来,与胡四英一前一后出了门,舒婉说:“胡总管慢走,奴婢先去茶水房。”



    “舒婉姑娘方才替老奴说的话,我都记在了心里,这份人情我胡四英打心里记住了。”胡四英向她拱手道谢,随后绕步离开。舒婉端着茶盏从另一边进了茶水房,将茶盏放下换上另一杯刚沏好的新茶。



    东配殿里,嘉懿眉头深锁目光如炬的盯着案上展开的,一份掩藏在众多奏折中的其中一本。这是她方才无意中看见的,若不是因为一时觉得新奇抽出来看,怕是她都还不知道原来因为乱世闹天灾的关系,某地已经人口锐减快有三年没有新生儿降生,甚至还有盗匪打劫。



    那些无家可归没有食物和衣裳的人,只能团结起来上山当贼寇,做一些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勾当。这些事情嘉懿曾经自己都经历过,没有吃的人们暂且还能忍一忍,大人能忍小孩儿却忍不得。大人一旦饿过头恶从心生,易子而食烹木煮草也是常见的是,最怕连水都没。



    舒婉进来时就看见嘉懿冷着一张脸,她犹豫了一会儿上去,说:“陛下可要先休息一下,这么多折子看下来免不得要伤神费脑。奴婢叫人给陛下炖了养神的汤想必一会儿就好了,陛下用了汤再看吧?”



    嘉懿摇摇头,将折子末尾的名字看了眼,说:“你派人到魏王府走一趟替朕传个口信,让魏王和吴王即刻进宫来见朕。”本身是想安排刑部尚书长孙卓过来的,可眼下他们正忙着三部会审的事情忙着。



    舒婉放下手里的茶盏,随即退下去安排了一个小太监出宫。嘉懿把这份折子先收起来放在了一边,捡起另外的折子来看,批阅完之后长孙祁长孙祎正好也到了。不等两位兄长行礼,嘉懿先开口免了礼。



    嘉懿:“两位兄长近来闲着也是无事可做,朕这里有一件尚不知真相究竟的疑心之事,想让两位兄长代朕走一趟去调查真相。”她说话直接也并不客气,对着自己的两个哥哥就是一通交代:“你们要去的这地方山贼颇多且都是当地百姓落草为寇,切记小心保重自己。”



    “臣等遵旨!”长孙祁弟兄二人齐齐应下,长孙祎又问:“陛下,这地方臣是知道的,前朝时这地方就曾闹出过百姓进攻府衙的乱子。这里的百姓崇尚一种叫萨满的巫神,兴许,能从萨满身上……”



    “八哥的提议倒也是可行之事,只要能让真相大白,无论是要兵镇压还是需要粮食救济,朕在京都等你们的消息。”说到这里嘉懿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官舒婉,问:“朕让你准备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吧。”



    舒婉点点头,示意外头等候的两位宫女进来:“两位王爷,女帝已经替两位王爷收拾好了行李,二位现在就可出发了。另外还有随行护驾的金吾卫,已经在京郊恭候两位王爷的大驾。”长孙祎他们这才晓得自己进宫来的时候,嘉懿都已经把一切都给他们安排好了的。



    送走两位王爷,舒婉回到殿内来收拾御案上的笔墨:“陛下要去凌霄殿还是去翠微宫?”想起昨晚上陛下明明该留在翠微宫的,结果却因为翠微宫的傅贵君喝醉了,又回了凌霄殿,傅贵君该是难过了。



    舒婉本以来嘉懿应该去翠微宫,补偿一下对傅贵君的亏欠,但没想到女皇陛下根本没太在意。抻了个懒腰嘉懿说:“都不去,着人去长信殿说一声朕晚些时候过去用午膳,让楚侍君先去弘武馆等着。”



    这个楚侍君就是嘉懿选夫的那天,被两位太后质疑过的独臂男人,他的一只手臂是在战场上被敌人斩下的。至此失去了上战场的资格的楚霖然,就深居在府中直到遇到女帝,一个聪慧迷人又让人难以捉摸的女人。本来和嘉懿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但他是她的手下败将。



    楚霖然来到弘武馆后站在擂台下,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右侧衣袖,晃了晃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过了没多久,嘉懿款款姗姗的从外面进来,楚霖然让到一旁:“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了,朕叫你来弘武馆是想教你一套左手剑法,你虽缺了一条右臂但还有左手。以你的能力不该久困于宫中,朕教你这套左手剑法之后,还有望让你重回军营替朕分忧。”嘉懿也是有目的的。



    楚霖然跟着嘉懿一道往里走了几步,嘉懿从兵器架上取来一把青锋剑,左手持剑如风一样的剑势缥缈过眼。楚霖然看得入迷一招一式都不敢轻易错过,他本身武功基础就是不差的,所以嘉懿演示一遍他基本上把招式都记下了。嘉懿停手收了剑:“楚霖然,你试试。”



    “楚侍君,请。”一旁有看顾弘武馆的侍卫将另外一把剑蹭上来。



    楚霖然单手结果一把青铜剑,剑身嗡鸣一声随后往前一刺,上挑横劈下刺回手一击。连贯的剑招挥舞下来,楚霖然的左臂渐渐有些吃力快要拿不稳手中的剑了,嘉懿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左手剑法非你惯用的,初学起来容易气走偏方不能控制好自己的力度。”



    楚霖然:“陛下的这一套左手剑法酣畅淋漓,想必是演练多年。”



    “非也非也,这是朕前些天才刚刚领悟的一套剑招,你算是这左手剑法的第一个传承者。”说完,她将手上的青锋剑反向朝身后的兵器架上一投,她走下去在一旁的看座上坐下来,端起一杯茶呷了口。



    舒婉:“女皇陛下,楚侍君若是要重返军营,只怕前朝会有异议。”



    就和以前是男人当皇帝女人在后宫一样,身为皇帝的后宫,岂有上战场抛头露面的说法。嘉懿看着擂台上又开始练习左手剑的楚霖然,舒婉的话她觉得完全是多虑了,只要楚霖然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让那些人看到楚霖然身上的价值,让他重返军营也就不再是问题。



    临近午时,楚霖然陪着嘉懿折返自己的长信殿用膳,他是个武夫粗人吃饭用菜都是自己上手。他饭量又大吃的也多,总是一盆米饭自己抱着就吃个精光,现在手断了一只,饭量也减少了一些,仍是多。



    宫女上前给他布菜被他嫌弃,嘉懿转头看了眼这长信殿内少有的几个宫女,转而一想发觉该是楚霖然不习惯被女人伺候。沉默了片刻,她对舒婉吩咐:“叫胡四英稍后去内侍局挑几个手脚利索头脑灵活的,以后来长信殿贴身伺候楚侍君。这几个宫女伺候不周,送走。”



    说是送走,其实就是贬到永巷里去做苦役杂活,例如刷粪桶洗衣服之类的又脏又臭又累的活。嘉懿的话没有人敢反对,即使是宫女们哀怨的求了几句饶命,嘉懿也都充耳不闻,她冷漠地像是一块石头。



    楚霖然也不在意嘉懿把这里的宫女撵走,他本身就不太喜欢和女人接触,若不是因为女帝的关系,他前天进宫的时候,就该把这里的宫女都给赶走了。在行伍里呆惯了,一时难以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



    舒婉小声应下,暂时没去传话,只是在一旁伺候女帝和侍君用膳。一顿午膳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嘉懿每次吃了饭,都会在外面走一走散步消食的。今天在长信殿用的,自然陪她散步的人就成了楚霖然。



    转了两圈回来,嘉懿午休的时辰差不多到了,准备上床休息。



    楚霖然站在卧室门槛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嘉懿也没管他,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