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ii·十四



    陆太师忽然宣布要辞官，这一决定可把朝堂上卷起了好一阵时间的大风浪。除了神色淡定仿佛早已知晓这一切的女帝，连丞相白若笙听说了之后都觉得奇怪，素来在朝中举足轻重的陆太师居然辞官？！



    三师之中少了一个太师必然是要补一个上来的，谁也没有想到女帝力排众议，会将自己当年在陈家村所拜的老秀才先生，立为太师。不过这个官位倒也算是名副其实，老秀才既是帝师又帮助过女帝称帝，有从龙之功更有对女帝的教育之恩，太师之名也是他名副其实的。



    陆月羲和陆扶苏的父亲在一众朝臣的压力推荐中，被女帝提拔到了文英殿大学士之首的位置，兼大理寺卿。于此同时姜国迎来了女帝称帝后的第一次秋闱科举，天下各地莘莘学子像潮水一样涌来长安。



    陈林一坐下来便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儿最近正忙着酒楼开业的事呢，哪有功夫去相亲啊。”



    “你不相亲我哪来儿的孙子抱，我和你爹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你不会要让我们百年过身了连个亲孙子都抱不上吧？再说了，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千金，娘专程让你妹妹给你挑的好人家。”



    陈林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娘，妹妹是一国之君，整日要为家国大事操心劳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仅帮不到她什么忙，还要让她替我操心终身大事，这未免也太麻烦她了。”他如今在准备开设一家独属于自己的酒楼，每天都是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想过要成亲。



    刘太后可不管那么多：“嘉懿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毕竟是我养大的。你是她哥哥，妹妹做了皇帝凡事多为哥哥考虑一下怎么了？何况这事本来就是嘉懿自己跟娘提出来的，你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娘说得对，哥哥你都二十好几了也该成家了。你看我八哥都在阿翁的安排之下，跟赵家的千金定了亲，只等明年赵家千金笈笄就迎过门了呢。”嘉懿来了之后赶忙叫宫女摘下身上的外衫，往刘太后所坐的大椅子上挤：“娘我月事又来了肚子好疼啊，您快帮我揉揉。”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马上也快当娘了，怎么还和没成家时一样这么赖皮呢。”话说得这么严厉，可刘太后疼女儿也是出了名的。



    陈林感激地看了眼嘉懿，匆忙起身向刘太后告辞。嘉懿赖在刘太后身上让她给自己揉肚子，她压根儿感觉不到月事痛，不过是为了让陈林好有机会脱离刘太后的‘责问’，结果却在刘太后怀里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刘太后还给她剥了橘子：“再过两日是你爹的生辰，我与你爹打算回陈家村去看看。”离开家乡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当年的陈家村如今也都翻天覆地的变了个模样。陈大牛打算回去重新翻修一下自己的祖屋，顺便也似模似样的造一个祠堂。



    嘉懿迷蒙的眼皮又闭上，窝在刘太后怀里蹭啊蹭的：“那就回去看看吧，娘和爹爹要早些回来才是。我记得娘以前说过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果园子，前些天皇庄那边得来了消息，把林地都划好了。”



    刘太后点了点头，取了一瓣橘子喂给女儿，却把嘉懿给酸出了眼泪水来。刘太后竟也一点儿不觉得这橘子酸，嘉懿赶忙从刘太后身上起来叫了太医来把脉。她盯着刘太后那还不算突出的小肚子看啊看。



    事后，太医再三询问：“太后进来和安乐侯是否行过房事？”



    “……有。”刘太后面上红赤赤的十分烧灼，太医也给出了一个笃定的诊断结果：有喜了。好家伙，刘太后几十岁的人了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老蚌怀珠的一天，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是真的有喜了。



    等安乐侯陈大牛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就在儿子的酒楼里忙活，等他与才返回酒楼的儿子再次来到宫里的时候，刘太后已经被安排在床上躺着了。嘉懿坐在床边在给宫人们叮嘱照顾高龄孕妇的注意事项。



    陈大牛过来后在床前的矮凳上落坐，拉了妻子的手：“俺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老来得子的一天，娘子，辛苦你了。”刘太后努嘴：“你不要这么煽情了吧，两个孩子都还在面前呢。又不是没给你生过。”



    陈大牛回头看了眼儿子陈林，又看了看女儿嘉懿：“不一样。”



    “爹以后就搬到宫里来住吧，在娘生产之前有爹爹的陪伴，对娘和孩子都好。至于你们要回陈家村的事，看样子是要往后再推延个两三年才能行了呢。”嘉懿已经替陈大牛做了主，宫里什么都不缺，衣食住行也是和在侯府时一样的，而且有需要的话还能直接找她要的。



    从祥宁宫离开，陈林还很迷茫：“怎么一转眼，爹娘就不催婚了呢。”



    “哥哥还很失望吗？如今爹娘的心思都在娘的肚子上，你若是现在没有心思要娶妻生子的话，倒不如一心放在你的酒楼。至于娘和孩子适当的给予你的关心，我想爹娘都会理解你的心意。”嘉懿说道。



    陈林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其实对于终身大事他多年前就已经看开，一开始心中对于嘉懿是有些埋怨，久而久之那段本就不该有的情感，也从记忆中淡化到消失。如今他想起顾娆来，都忘了她的模样了。



    陈林开的酒楼起名为如意楼，他本意是希望自己的妹妹事事如意，加之两个字谐音相似故而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如意楼筹备小半年，除去装潢和招聘后厨和跑堂伙计的花销，成本也花费了几千两银子。



    如意楼的生意十分火爆，开张一个月以来抛开成本，光是利润就净赚了上万两。加上长安经济贸易发达，异国的商旅都被这如意楼所吸引了，引来的越来越多的番邦食客来此吃饭用餐，名声越来越广。



    立秋后迎来秋闱，三天三场考试之后，女帝于承乾宫宣政殿设下金殿殿试。陆扶苏也在这一批考生之中，稳稳当当的赢得了状元。殿试一结束嘉懿就让胡四英宣布了状元、榜眼和探花，然后张榜公示。



    “让开！都赶紧给本公主让开！”西川国最得宠的明月公主，是在两日前到的长安，此番来姜国长安只为了一件事：联姻。与北燕跟姜国和亲的目的有所不同的是，明月公主来联姻是为了海域贸易。



    姜国的海上贸易让邻国西川十分眼红，眼看着姜国发展的海上军队越来越强大，西川皇帝也察觉到了岌岌可危的未来。这个明月公主生性刁蛮加之是西川皇帝的老来女，一直独得他的溺爱，所以这会儿明月公主骑着马在街上穿行，差一点儿就撞上一个过路迟缓的老人。



    今日是姜国女帝在太液池设宴，专门款待科举头名三甲的状元宴的大日子。明月自那日在宣政殿窥见过状元郎陆扶苏后，便犯了相思病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做梦都是梦见自己嫁给了陆扶苏成了陆夫人。



    这会儿她急着骑马去陆府找陆扶苏，才没有闲工夫理会那些平头老百姓呢。她是西川嫡出的公主，而姜国女帝又只是个刚称帝的女人，姜国实力虽然强大可根基远不如西川，她根本不信女帝会找麻烦。



    女帝虽然不找她的麻烦，却会找西川老皇帝的麻烦。在明月公主在长安闹出一桩闹市纵马行凶的事之后，姜国的海上军队便连夜惊动，一举拿下了西川临海的两座城池，这事发生的太快，根本没给那老皇帝一个喘口气的机会，“明月公主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你了。”



    “女帝何必跟我客套，明月来姜国的目的就是为了联姻。我喜欢状元郎陆扶苏想要嫁给他，我打听过了，陆扶苏一没有未婚妻二来没有偏房小妾，这样的男人能当我明月的驸马，也是他三生有幸了。”



    就算是临门一脚被女帝的人带到宫里，明月公主也是丝毫不惧，她十分坦然的说出了自己对陆扶苏的喜欢。并且对于陆扶苏这个人，她是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可没想到女帝听了之后却冷冷的讽刺她。



    女帝说：“明月公主真是好狂妄的口气，不过朕倒是想请公主殿下好好照一照镜子，凭你一张卸去脂粉放在人群中连瞎子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脸，凭什么认为陆扶苏会选择你？还有，你身上的香粉味道也太刺鼻了吧，每天替你梳妆打扮的下人难道是得了鼻炎闻不见吗？”



    “……女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身为嫡公主，明月在自己的国家可从没收到过这样的羞辱。偏偏姜国女帝一点儿没有收敛的打算，还在继续贬低她的外貌：“朕的意思是说，公主你丑人多作怪！”



    “你！”这话把明月公主气得一下从椅子上拍案起身，这一举动顿时引来大殿外面禁军的注意。看到几个手拿武器的禁军，明月倒怂了一下：“我知道你长得比我好看比我漂亮，但陆扶苏我要定了！”



    “那就要看看是明月公主你搞定一个陆扶苏快，还是朕的海军摧垮你西川全部的沿海城池更快。”说完这番话女帝便起身离开了，近来后宫里的杭德君生下一个健康的闺女，女帝对女儿可是疼爱的紧。



    在三天后收到西川国传来的消息时，看到父皇寄来的警告信，明月公主第一次对姜国女帝产生了害怕的念头。她长这么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却没想到因为一个陆扶苏，自己不但被姜国女帝羞辱长得丑，还因此让西川的两个临海的重要城池被姜国海军连夜突袭打下了。



    状元宴上女帝为明月公主赐了婚，再是西川老皇帝宠爱的女儿，关键时刻不也一样被当做用以和亲的工具？嘉懿对待自己的情敌，可一点儿都不心慈手软，她打听过这一届的恩客探花有断袖之癖所以才力排众议把明月赐婚给他。一来替他遮掩，二来也是为了报复明月。



    说她小气也好说她毒妇也罢，谁叫这姜国的社稷是她主宰的呢！



    杭墨殃生的这个女儿长得很是玉雪可爱，慈宁宫太后抱着就不肯撒手，对这个由男人生下来的外孙女喜欢的不得了。嘉懿给女儿起名为姜宸玉，有意要将小玉儿立为未来的姜国皇太女，此举尚未得到群臣的支持所以不曾落实下来。杭墨殃的妹妹也在这时候去和亲了。



    “陛下，玉儿生得好看吗？”杭墨殃总有些遗憾，因为自己的眼盲连亲生女儿长什么模样都瞧不见。嘉懿握着他的手坐在摇篮边上，目不转睛的瞧着正在摇篮里酣睡的小崽子：“长得很可爱，将来长大了一定会迷倒很多男孩子的。就是脸上皱巴巴的还和猴子一样。”



    “陛下，人刚出生没出月子都是这样的，小皇女很好看。”舒婉。



    嘉懿回头睨了眼舒婉，说：“朕又没说她长得丑你着什么急。”



    “呵呵…陛下是姜国最美的女人，玉儿也一定会女承母相出落得风华绝代的。”杭墨殃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哪怕再是和自己毫无血脉关系的小崽子，因为是鲛人族的仙药加上优钵花孕育而来的，长相绝不会丑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把丑八怪扔了。



    嘉懿扶着杭墨殃起身，他身上还有伤：“清尘，等你过些时日把伤养好了，朕就让宫廷画师过来给你和玉儿画一幅肖像。所以现在你一定要好好将养自己的身体知道吗，朕还等着你给朕雕刻小像呢。”



    “嗯，清尘一定会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的。”杭墨殃心中一暖。



    从凌霄殿离开来到翠微宫，傅长流前两日诊出喜脉，他是宫里第二个怀有身孕的男妃。每日流水一样的补品往翠微宫送，才两天不见嘉懿就觉得自己的贵君宛若变了个人似的，傅长流现在长胖了很多。



    傅长流和杭墨殃不一样，身体健康又毫无疾病，如今长胖了些脸上丰腴不少。他一直担心自己变相了会不会让嘉懿冷待自己，故而这几天能不见嘉懿就绝对不会主动站出来，这架势和女人有得一拼。



    看过傅长流嘉懿转头又去了长信殿，楚霖然这几天因为军中告假，回宫之后又开始学习嘉懿教给他的兵阵布列之法，天天都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