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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9) 离别
    他们走回去时,战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周遭静得可怕,附近的战斗也已结束,偶尔从远处传来枪炮声。



    “他们人呢?”一位民兵问道。



    “该死!出事了!”



    一只耳心里着急,他快步攀登上去,因为地面湿滑摔了个狗啃泥,但他很快爬了起来,来到小丘之上,眼前的景象令他绝望。



    几乎整支战地医疗队都躺倒在泥地里,医生、护士、护工……大多都是年轻的索兰女性,她们的白衣被鲜血浸染,和上面的红十字纹饰连成一起。



    在一名护士的尸身旁边,穆勒蹲下来检查伤口,发现她肚子上有个鲜血淋漓的大洞;



    他一眼就瞧出了死因:“是锐器贯穿伤,被枪骑兵捅死的。”



    “这帮禽兽,连护士都不放过!”一只耳骂道。



    “看看周围的尸体,咱们连的人也死了不少,不过我没找到道格和小野猫,这算是个好消息,说明他们或许还活着。”



    穆勒低着头查看四周,警觉起来:“有新的马蹄印,他们来回折返,敌人骑兵或许还在附近徘徊。”



    “咱们连队的人哪去了?”



    “我也想知道。”



    “来,跟着脚印走!”这次换成了一只耳走在队伍前列,他很担心朋友们,尤其是小野猫,不知不觉中迸发出非凡的勇气。



    其他五位民兵跟在后面,穆勒提醒他们每个人都上好刺刀,雨天潮湿的环境下火药可能受潮,很容易造成哑弹,必须做好近身肉搏的准备。



    “脚印和马蹄印,他们应该是遭到骑兵突袭,掩护着医疗队撤到了别处,得赶紧去找!”一只耳停下脚步,蹲了下来:“停下!前面有情况!草丛里有人!”



    “白衣服,应该是医疗队的。”



    穆勒拨开一堆杂草和枯枝,原来是那个戴眼镜的圣堂教会医生,医疗队的领队,他肩膀上挨了一枪,正捂着伤口伏在草丛中隐蔽。



    “天呐,感谢诸神,你们还活着!”



    “医生,您没事吧?”



    “死不了,子弹打到锁骨了,胳膊抬不起来,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们看到了尸体,发生什么了?”



    “你们离开后十来分钟,敌人骑兵就来了,凯特上尉组织民兵排成方阵,让我们躲到里面,有几位护士没来得及躲进去,被骑兵追上砍死或者射死了。”



    穆勒和一只耳对视一眼,被吓得够呛:“天呐……我们的同伴……难道都……”



    “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民兵有些怯战,出了不少乱子,但还是堪堪抵挡住攻击,正当我们庆幸自己逃出升天的时候,地面震动起来,一头怪物挖穿了泥土钻出来,一爪子拍死了副连长查理少尉。



    民兵军心大乱,胆子大些的还朝着怪物开枪,胆小的扔下武器就跑了,凯特上尉一直喊叫也没能止住颓势。



    敌人骑兵趁乱冲上来收割,好多人都死了,我肩膀中枪,又被马蹄踹到后背,滚下了小丘,藏到了杂草里装死,这才逃过一劫。”



    几位民兵听得心惊胆战,其中一位淌着冷汗说道:“幸亏咱们抬着伤员回去,不然这会儿已经死了……”



    一只耳拽住医生的手,急切地问:



    “道格呢?小野猫呢?我们的朋友还活着么?”



    “什么狗啊猫啊的,我没听懂。”



    “我来问,”穆勒说道:“他说的是牵狗的男民兵和小个子的女民兵,是我们的朋友。”



    “我知道那俩人,怪物出现后就没见过她们了,”医生摇摇头:“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愿还活着吧……”



    听到这些,穆勒感觉到一丝希望,向着几名民兵下令:



    “阿瑟、哈姆,你们俩人护送医生回去,其他人,分散开来寻找同伴,一刻钟后在原地集合。”



    “知道了,长官。”



    跟他来的人都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他们信任这位新晋的民兵下士,这会儿执行起命令来也是毫不迟疑。



    在一片碎石瓦砾边上,一只耳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凯特上尉,她的军服已经被鲜血浸染,无法辨别受伤的部位,手掌还紧握着军旗,另一手攥着匕首,旁边躺着三名骑兵和一匹马的尸体。



    “快过来,我找到连长了!”



    穆勒跑过来,看着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幕:



    “还有气,她还活着。”



    一只耳看着骑兵的尸体惊叹道:“好家伙,这瓦尔斯塔大娘们儿好厉害!他没吹牛,真的能以一敌三!瞧那骑兵,脖子都被拧断了!”



    “你……你他妈……说谁是大娘们儿呢?”凯特上尉睁开眼睛,声音变得虚弱不堪,不想她平时那样声若洪钟。



    “哎呦,醒了!”一只耳解下水囊,递了过去,却别凯特一巴掌扇开。



    “拿开!我不渴!我的……部队呢?151连去哪了?”



    穆勒无奈地摊了摊手:“死了,逃了或者失踪了,就剩我们几个,还在搜索幸存者。”



    “我……我的伤口看上去怎么样?能撑到医疗站么?别害羞,索兰人,帮我解开看看。”



    “冒犯了。”穆勒用匕首割开上尉的军服:



    “长官,您肚子上和胸口上中了三枪,肋骨开放性骨折,脏器外露,腿也断了,流的血得有半个饭盆那么多。”



    凯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妈的……好疼!我撑过了十场大战役,眼看着就要晋升为少校了!最后却要死在异乡,当个孤魂野鬼!绝对不行!不可接受!这样不符合老家的习俗!”



    凯特朝着一只耳伸出血淋淋的手:“喂,缺耳朵的,给我来根儿烟。”



    一只耳掏出一张纸卷好烟丝,放到长官的嘴唇中间,用燧发枪机点燃。



    凯特喷吐出一口烟雾,咳嗦几声:



    “你俩在寻找菜鸟小队的同伴,对吧?”



    “对。”穆勒点点头。



    放心,她俩都还活着,我把追杀过来的骑兵都撂倒了,她们才得以逃到西边的岩洞里躲藏,还不快感谢我?”



    “感谢您,长官,回去以后请您看戏。”穆勒把手架在凯特脖子下面。



    “下士,你碰我脖子干什么?”



    “把您弄到担架上,抬回去。”



    “放开我,别浪费力气,我死定了,你们去西边救同伴吧。”



    “可是……您还活着啊,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凯特呲着牙,显然是在忍着剧痛说话:



    “下士,我要你帮个忙。”



    “您说吧。”



    “我们发射了信号弹,可是咱们后方的预备队没有按照规定前来救援,我要你……替我去问责那个不作为的营长,为了牺牲的战友们讨个说法……”



    “天呐!竟有这等事?我发誓我会去找他们算账的!”穆勒攥紧了拳头,愤怒到了极致。



    “穆勒·阿伦戴尔·迪特里希下士,立正!稍息!”



    “啊?您这是要干嘛?”



    “我——布里奇特家族的长女,凯特·布里奇特上尉,向你告别!很遗憾没能完成任务,都怪你们这些该死的新兵蛋子怯懦胆小,笨得像猪!



    但我也发现了宝藏,穆勒下士,你是好样儿的!把答应我的事办好喽,别当逃兵,继续战斗。”



    “我会继续战斗下去,但我不能抛弃您,长官。”



    “我说过了,别为将死之人白费力气,缺耳朵的,帮我把手枪装好子弹。”



    “厉害了,您是要继续作战么?”一只耳动作缓慢地装填好了弹药,把枪柄塞到凯特的手心里。



    “笨蛋!这颗子弹是留给我自己的!



    我可不想被怪物吃了变成屎拉出来!或者被邪教徒献祭给邪神,还有我的死对头……芙兰中尉这个小贱人,绝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



    “长官……我们还是……”



    “闭嘴!敌人骑兵随时都可能再来!再废话就打爆你俩的卵蛋!快滚!”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151连的连长敬了最后一记军礼。



    “再见了,长官。”



    一只耳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带着哭腔,他一直都很讨厌凯特,厌恶这个粗鲁野蛮的教官,可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候,还是说不出的伤感。



    “咱们走吧,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二人朝着西边的山洞前进,走出去十来步,听到身后“呯!”地一声枪响。



    穆勒紧咬着牙齿,没有回头去看,手指甲深深嵌入到掌心的皮肉,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