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沼在火车上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她本就因景言的事心情烦乱，没有睡意，隔壁床铺的大哥还总是打着震天的呼噜。
她睡不着，只得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刷新着微信的新增联系人记录。
景言一直没有加她。
或许是正在准备婚礼，忙的没有时间了吧。毕竟……再过一天，他就要当上新郎了……
新郎……
杨若沼将手机塞到枕头下，鼻子又默默地酸了。
不过，她却再没有哭出来。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窗外泛出微光，杨若沼便也不逼着自己入睡，而是直接坐了起来，大脑空空地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
没过多久，隔壁的大姐醒了，她挠了挠头坐起身，看见面无表情的杨若沼。
“姑娘。”她眯了眯眼睛，微微从中铺弯腰凑近杨若沼。
“嗯？”
“你……是老杨家那女儿吧？”
“……”
杨若沼一愣，随即释然。毕竟滂镇就那么大，镇子上的居民们几乎全部认识彼此，家长里短的小道消息甚至能确定到某一家养的狗上。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大姐感觉自己认对了人，开始自说自话起来：“离开家多少年啦？想不想家？听说是在北城念大学？出息啦！”
“……”
“诶老刘，别睡啦！咱对床的是老杨家的闺女！”大姐捅了捅下铺的男人，再一抬头，杨若晴被她吵醒，也转了过来。大姐一看，眼睛更亮了：“哟，这是二闺女！说是失踪好几个月，这不好好的嘛！”
她双眼发亮，那光亮却全然不是热心和善意，而是像自己有了什么大发现，想立刻和所有人炫耀的那种得意。
杨若沼不想理她，可杨若晴却搭了茬。
“失踪？”
“对啊！大家说你不见了。不过传的挺邪乎，有人说你去找你姐了，也有人说人贩子拐了你，还有人说你被……被……”大姐眼神闪烁。
“被什么？”杨若沼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大姐。
从大姐躲避的状态就能猜出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杨若沼自然没给她好脸色。
被杨若沼这样的眼神盯着，大姐更不敢说了。她眨眨眼，将话题再次转回杨若沼身上：
“小沼这些年在外面怎么样啊？别看你爸那时候对你不太好，可是经常在我们面前提到你，他还是挺想你的。”
杨若沼扬起嘴角，从鼻子发出不屑的音节。
如果真的把她当女儿，就应该当她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对她好。事后去想她，在外人面前感动自己有什么用？更何况，这句“想念”又很可能是大姐编造出来的客套话。
杨若沼算不上憎恨她的父母，可却也没有一点爱，在她的内心中，能和杨启刚、刘宇互相尊重，保持一个彼此平等的陌生人关系，是再好不过的。
“你爸工作那边近些年也不顺，小晴你应该知道。你们弟弟身体不太好，经常吃药，还得上学，这两口子啊，挺不容易的……”
大姐叽里咕噜地絮叨着，可杨若沼却一点都不想听。她从包里取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将音乐调出，又躺到床上，将被子拉了上来。
大姐看杨若沼这副冷淡的样子，自知是从中挖不出什么信息了。下铺的大哥也醒了，他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对面铺的姐妹，却没像大姐那样讨人嫌。
大姐眼珠滴溜转了转，开始对杨若晴嘘寒问暖。杨若晴自小就懂得察言观色，自然很快也懂了大姐的意思，便学着杨若沼的样子插上耳机，将脸转向车厢壁的方向。
大姐自讨了没趣，便不再搭话，而是向下和自己丈夫嘀咕了起来。
“出去混两年就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北城怎样？了不起吗？她们又不是成了北城人，有什么好得意的？老杨这些年怨气攒的这么足，这次回家，看老杨打不死她们！”
男人看向姐妹俩，低低叹了口气：“你也别那么说，俩小姑娘也挺可怜的，投生到老杨家。我看呐，你积点嘴德吧。她俩这次回来，若是被老杨逮到了，就别想着再走出滂镇了。这个年纪，正是‘收获’的好时候啊。”
男人的话意味深长，可惜两姐妹都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无人察觉。
火车到达江城，两姐妹迅速下了车，并故意叉开当前朝滂镇发出的客车，等了下一辆以避开这一家三口。两人都带了帽子口罩将自己围的严实，坐车回去时，没人再叨扰她们。
到了滂镇，是景盼盼来接的她们两个。景盼盼抱住杨若沼，兴奋之情控制不住的溢出，整个人都手舞足蹈的。
她带着两人来到接亲的房子，里面很多人忙前忙后的，场面有些混乱。
“盼盼姐，为什么是你做伴娘？”杨若晴奇怪地问。
“说是女方那边没有合适的，这女的没有妹妹，婚礼地点太远，也没让朋友来，所以只能我顶替了。”
“那为什么要选这么远的滂镇举办婚礼呢？那个景言不是家在安市吗？离阳城近多了！”
“……”景盼盼顿了顿，神色暗淡了下去。“昨天听我妈说，我才知道景言哥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
杨若沼抬起头。
“他爸前两年得了癌症，没了。他妈在外面好好走着路，突然被广告牌砸了，成了植物人，治了大半年，还是走了。安市那边他没了家，要结婚，只得来找我爸妈了。这事儿太突然，整的我爸妈也手忙脚乱的。还好滂镇小，这要是稍微换个大点的地方，连饭店什么的都定不上呢！”
听了景盼盼的话，杨若沼的心脏再一次微微抽疼了起来。
起初，她只是在为自己的暗恋没有善果而难过，可是现在，听到景盼盼说景言这些年过的不好，她就更难过了。这些年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绝望的时候，有没有人在他身边陪着他？
有的吧，现在要和他结婚的这个女人，一定就是那个给了他很多支持的人吧。
他低谷的那些年，杨若沼从不在他身边。她只是怀中抱着那不舍的记忆，贪恋着景言对她的好而已，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为景言结婚而难受？而不甘？这种难受，这种不甘，简直自私到了极致。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制着迅速泛红的眼眶。
可缘分没有给她平复自己心情的时间，她刚刚控制住眼泪没有掉下，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景盼盼惊喜的呼唤：
“景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