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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哈哈哈
    “哈哈哈……”同学们笑得更响了,辜老头笑眯眯地望着台下,毫未阻止,似在享受大家的笑声。



    对张小强来说,辜老头的话却如凭空响起一个炸雷,把他震傻了:其一,以几个月来的观察,他不相信辜老头会说出这番伤人的话。同时,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之处,因此痛悔万分。前后两者似两根钢针扎在心上,使他疼痛不已。



    尚宁庆拍着桌子大笑着,在大笑中不时将脸转向张小强,下颌和眼神不断向上挑动着,怂恿着张小强。意思是说,张小强你快笑啊,难得听到这么好笑的事,你咋不笑呢?张小强勉强笑了一下,自己觉得比哭还难看。尚宁庆拍着手掌望望周围癫狂的同学们,再看看张小强,像是明白了什么。



    张小强窘迫无比,趴在课桌上默默祈祷着,希望这节课快快过去。这时门外突然有位老师向辜老头招手,辜老头走了出去,在门外谈了几句之后再次回到教室,对大家说临时有事去一下,拜托班长维护好班内纪律,他去去就来。说完匆匆离开了。



    辜老头离开以后,班长却带头聒噪起来,大家交头接耳,相互询问究竟是哪个了不起的“英雄”将伟大的文森特·梵高说成了屁国屁家。当然,很多同学并不了解梵高,更不知其伟大之处,但在句子里不加“伟大”一词似乎难以突出那位“英雄”的恶劣性。



    尚宁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瞅了瞅窗外无人,在吵闹声中起身跳离了课桌,向讲台“飞”去。大惊之下,张小强挥手叫道:“你在干嘛!”却早已迟了,尚宁庆那微胖的身体已经站在讲台上,一页页翻看着辜老头的教案。张小强焦急万分。



    尚宁庆,你擅自离座,又翻看老师教案,既违犯了课堂纪律又侵犯了老师的**,这是不对的。



    张小强这么想的时候,尚宁庆双眼已经盯住了某处地方,张小强猜测那应该是“屁国屁家”四字,然后尚宁庆会顺藤摸瓜,就能看到句后缀着“张小强”三字。



    讲台下众位同学议论纷纷:跨上讲台,翻看教案,查看做出“先进事迹”的“无名英雄”这个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只见讲台上的尚宁庆眉头紧皱着,眼光一行行扫向左右,扫着扫着突然停住了,眉头瞬间舒展,脸上绽出一朵花来。“哈哈哈……”他抬头大笑着,之后站在讲台上无所顾忌,挥舞着双臂大声问:“同学们,大家想知道那个将伟大的艺术家梵高说成屁国屁家的‘英雄’么?”



    “想!”讲台下的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起身欢呼着,双拳不断晃动着击向虚空,以便配合着自己的欢呼声。这样,自己的欢呼声就公更加嘹亮了。对此张小强感到奇怪:平常老师在讲台上提问时,几乎无人响应,都低头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正襟危坐,却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完美的一致。



    张小强想阻止尚宁庆,可一种无力感迅速涌上来将他制住了,让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妈的,让狂风来得更猛烈些吧,尽管来吧!



    “那位将伟大的艺术家梵高说成屁国屁家的‘大英雄’就是……”尚宁庆说到此处突然不说了,伸出食指从教室左边扫到右边,强调了一句,“他就是……”人们的目光随着他的食指移动着,心情既激动又期待,教室里鸦雀无声,令人紧张不已。



    天呐,亲爱的尚宁庆同学,你竟然有能够调动观众种种情绪的演讲才能。张小强也被陶醉了,眼神随着尚宁庆的食指走来走去,竟忘了说梵高同志是屁国屁家的那位“大英雄”就是自己。



    “他就是……他就是……他就是我亲爱的同桌——张小强同志!”尚宁庆终于一唱三叹,以抑扬顿挫的语调说出了名字,并大手一挥,食指最终落在张小强的身上。张小强回过神来,忙低了头一钻,将自己的脑袋放进了课桌洞里。课桌洞口大,张小强脑袋较小,进出还算比较顺利。



    同学们的笑声更响了。有人踩着凳子高高跃起,飘在课桌上,手舞足蹈地大叫着:“哦哦,张小强大英雄,哦哦,张小强大英雄,哦哦……”此时,将头放在课桌洞里的张小强,虽然能听到欢呼声,但看不到他们。他在黑暗的课桌洞里悄悄闭上了眼睛,这样,我看不见你们,你们也看不到我了(我看不到你们看到我,所以你们就看不到我了。谁发明的这么合理的逻辑?)。



    谢谢你了,亲爱的课桌洞。



    世事总是欲盖弥彰,张小强明知纸包不住火,所以并未加以阻止此事的流传,只是暗暗叮嘱自己对此事守口如瓶。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几天,张小强这件事就在全校里传扬开来,传到了二班张正的耳朵里。一天晚上,张小强的父亲张祖华扔下饭碗就出去耍了,轻车熟路,迈步走进张小强远房的王顺姑家。



    落座后,张祖华与表妹王顺、表妹夫张文华喝茶闲聊天。张正正在做作业。聊着聊着,张祖华扯到张正身上,夸她做作业认真。张正听了赞美后感到骄傲,为了更加证明和凸显自己的优秀性,她谈到了张小强,将“屁国屁家”的故事讲给了大家。



    张文华悄悄用眼色制止张正不要再讲了,张祖华恐怕要难堪的。张祖华却不以为然,一直鼓励着张正讲完。他说,中国的十大元帅我都漠不关心,更何况什么荷兰一个破画画的,说他屁国屁家又有什么打紧。他不仅不觉得羞耻,而且暗自欣喜,因为又掌握了儿子的一件秘密事。



    张小强家,二十瓦的灯泡下,他仍在做作业,对着一道道数学题绞尽脑汁也无能为力。母亲是指望不上的,小学尚未读完。父亲和姐姐更是指望不上。天色已晚,张小强在昏昏沉沉中打算胡乱编个答案敷衍了事。此时屋门一响,张祖华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张小强身边,盯向了他面前的作业本,却迟迟未动。张小强疑惑不已,抬起头来。



    “咋了?爸爸。”



    “还咋了?”张祖华直起身来说,脸上很是严肃。在他身后,被灯光拉了一条长长的、高高的、沿墙壁弯折的影子,怪怪得,看起来甚是倨傲,“我来问你,‘屁国屁家’是怎么回事!”



    “啥?你咋知道的?”张小强睁大了双眼问。这疮疤揭得干脆漂亮,竟使他忘了被揭后疼痛。张祖华“哼”了一声,脸上微漾起笑容,享受着张小强的疑问,“以为我啥都不知道么?那你就错了!”



    第二天,张祖华将“屁国屁家”的事讲给了张母,张母又将这事讲给了王母、李母、刘母……之后,不管张小强在不在家,张母在聚人闲谈时都会讲起此事,毫不厌烦、常讲常新,每每讲到“他不知道咋填,不填也好啊,谁知最后填写了‘屁国屁家’”之时,众人皆开怀大笑,屋子里回荡着阵阵的欢声乐语。



    “哈哈哈……”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