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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路行程,抵达家乡
    候车室里人来熙攘,依旧人头攒动,在这里,似乎并无黑夜与白昼之间明确的分隔线。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家又饿了,看了看表,泡了一杯方便面吃。



    “西谷的车就要开过来了,请大家做好接车准备。”候车室的上方不时响起提醒声,使整座大厅更显仓促与繁忙。



    时间终于到达深夜二十三点十五分,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分钟,列车开始检票。听到检票员的招呼声,几位同学仿佛接到命令般一跃而起,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向检票处拥去,仿佛溯溪流而上的游鱼。检票后,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车厢,一副去晚了后善人施舍的钱财就被别人一抢而光的样子。



    张小强和几位同学尽量表现出稳重的样子,但被几个携带着大包小包的民工挤得东倒西歪,当你不悦地望向他们时,他们反而不满地瞪向他们,意思是说:“磨蹭什么呢!晚了就找不到座位了。”



    几位同学很放松,因为他们买的车票本就无座。



    几个人排成队踏着稳重的步伐接近车厢,张小强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有照顾女同学的义务和责任,于是走在最后,时不时帮女同学提一提包裹。就这样,他们一行人挤上车厢。



    车厢里果然挤得一塌糊涂,到处是人山人海和大包小裹。在好不容易为女同学挤了个位子之后,张小强在座位之下的方寸之间提着包裹站定。终于拥挤的人群稍稍止息了些,火车发出咔哒几声响动,缓缓开启了。



    “五个多小时,第二天凌晨五点,这列火车就载着我回到家乡了。这真像一场梦。”张小强站在那里沉思着。



    他望向车厢里的人,看到一个个人眼睛闪着亮光,似乎还沉浸在挤车时的兴奋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说话,话语声相互的震荡和共鸣使整座车厢仿佛挤满了苍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小强的兴奋渐渐远去,他觉得身体疲倦,眼皮低沉,不知不觉做了一只磕头虫。蓦然,车厢抖动了一下,张小强被震醒了,他抬起头来望向四方,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站在车厢里,背后倚靠着靠椅椅背的外侧,整座车厢昏昏欲睡。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或在打瞌睡。



    夜深了。张小强望向一侧坐着的女同学。她也似刚从睡梦中醒来,茫然地望着四周。



    “几点了?”张小强问。女同学抬头望了一眼张小强,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在奔驰的列车上,于是她抬起腕表,仔细地望了几眼。



    “凌晨了。”女同学回答,然后望向张小强,“你坐会儿吧?”张小强坚决地摆摆手。抢女孩座位的事,他是决计不会做的。



    “睡会儿吧,还中呢!”张小强对女同学说。



    “嗯,”女同学回答,接着问,“那你呢?你站着也没法睡啊。”



    “刚才已经打过一个盹了。”张小强笑道,“困了自然能睡……别管我了,你先睡吧。”女同学不再言语,靠在高高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此时,车厢沉寂下来,人们不再相互拥挤,空间似乎敞亮了不少,张小强低头望望脚下方圆一尺半左右的空间,然后将行李铺在椅背外侧底部,疲倦地坐了下去,闭上了眼睛,感到片刻的放松与舒适。转眼间,他便跌入梦里。



    那个梦混乱不堪,古代、现代、当代的画面互相拼接杂凑,组成一幅幅奇诡的图像,不知身在何处何时,让人迷茫无助。蓦然,张小强被一阵喧嚣吵醒了。他疑惑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来。“我在哪儿?”



    车厢动起来了,人来人往,有人小说地说话,有人在车厢里穿梭,几个人伸着懒腰。张小强望望女同学,她仍在沉睡,倚在椅背上的脸庞安详平静,溢满了青春的油彩。张小强突然很想上去亲一口,但他没敢。就这样痴痴望了一会儿,车厢抖动了一下,把她从美梦中震醒。



    “做了什么美梦?”张小强望着她笑问。



    女同学来不及回答,她眨了眨眼睛,望了望四周,终于从梦里回到了现实,“做了个美梦,”她说,“正梦见在家吃饺子呢,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刚抓起筷子,没想到就醒了。”



    “那再睡会儿吧,”张小强笑道,“吃完了我再叫你。”



    “不了,”女同学抬起腕表看看,“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站了,唉!这梦做得,……呃,终于可以回家喽!”她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仿佛枝上正在绽放一朵嫩蕊。



    “是啊,终于可以回家了。”张小强重复着。但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悦。越接近故土,他的心越沉重,仿佛回到的不是家乡,而是一个更加陌生、更加无法确定是否能够安放自己的目的地。



    终于到站了,人们蜂拥而下,相互推挤,争先恐后。站在那里保护女同学的张小强被挤得东倒西歪,几乎摔倒。张小强实在搞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上车也挤,下车也挤,时刻仿佛想从大火里抢救出点什么来。上车的时候挤或许有些意义,而下车也挤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小强故意放慢速度,看着人流匆匆穿过车站,走出候车室,来到车站的小广场上。接人的车子和人们纷纷拥上来,焦急地寻找着亲人,欢天喜地地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拉着他们挤到车辆前,然后迅速绝尘而去。



    张小强不着急,他只是默默地,悲哀地看着大部人绝尘而去,他才慢慢接近广场的一个角落。他想先冷静一下。



    三九寒天,凌晨五点的风无情地吹袭过来,似乎要凶残地揭去张小强所有的皮肤。张小强咬紧牙关,将仿佛两块冰坨般的双脚轻轻敲在水泥地上。敲重了会痛。“我该怎么办呢?”张小强想,“无人知道我今天会来,也没有来接,难道……我要徒步走回去?”



    到家还有二十里的路程,这黎明前的黑夜,这刺骨般的寒冷……



    此时,隐在一处的一辆脚蹬三轮人力车似乎要散架一般叮叮当当骑过来,车手是一位裹着大袄,穿着黑色大棉衣的年轻男子。



    “要坐车么?”青年男子低声问。仿佛问得没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