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沥沥,凉爽的秋风伴着秋雨,轻拍在窗杦之上。
小镇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唯有小镇上唯一的一条长街街口的肉铺还亮着灯火
许是因为临近桃山的缘故,小镇里面的居民全都是对于昊天最虔诚的信徒,对于那个突然出现在小镇上的屠夫,有了神殿里头神官们的嘱咐,人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之中的屠夫都给足了好意和尊敬。
明月当空
银白的月光自天空洒落,为整座小镇内外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月光下,两把刀的刀锋都泛着寒芒
不过尺许长短的屠刀上面沾满了油污和血迹,四尺多长的直刀却干净整洁的好似崭新的一样
屠夫的须发皆已银白,银白的就像是头顶明月撒下的月华,可面容却不甚苍老,看上去有着与银白的须发完全不符的年轻
尤其是那双眼睛,最是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比此时夜空中拱卫在那轮明月之畔的星辰还要璀璨,比屠夫手中屠刀的刀锋还要锐利,看的要让人觉得心底莫名生出寒意
屠夫放下屠刀,解开身前那块同样满是油污和血迹的围裙,用沾上了血迹和油渍的手再度握住了那柄同样满是油污和血迹的屠刀,走出了肉铺,走上了长街,走到了卫允的对面
卫允道“此处狭隘了些咱们换个地方”
话音刚落,身形便已然消失,一同的消失的,还有手持屠刀的屠夫
月光之下,小镇外的无人空地之上,两个身影蓦然出现
然后天地便好似凝固了一般,元气的流转也随之停滞
因为屠夫手中的刀已经劈了出去
一刀劈出,没有什么华丽的刀光,也没有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元气涌动
只有一把铁刀,一把满是油污和血渍的铁质屠刀
山崖上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个身影,月光下的身影好似融于月光之中一样,与山崖巨石化作了一体
这是个年轻的女人,同样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如今她似乎书院的三先生,是夫子的第三弟子,曾经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林雾,不过世间之人向来只知道她叫做二十三年蝉,却不知其真实的姓名和模样
她早已来到了小镇之外,却一直未曾现身,因为她在等
在等君陌,在等书院的众人
君陌等人还没有出现,唐国和大河国的军队还在宋境,未入西陵,可卫允却突然出现了
余帘的眼中泛着光,微光之中有着疑惑,有着好奇,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余帘并没有如同李慢慢那样修成无距,但她同样破了五境,甚至于已然修成了天魔妙境,体内气海雪山自成空间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却同样敏锐
当屠夫出刀的一刹那,她也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山崖之上
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屠夫斩出的那一刀,那纯粹到极致的一刀
没有元气的波动,也没有道法的玄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刀,和寻常屠夫切肉剔骨时斩出的一刀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用纯粹的肉身之力斩出的纯粹一刀,大地成了砧板,而卫允则成了砧板之上的肉
一刀破开了空间,斩断了元气,极致的刀意充斥在卫允的周身虚空之中,就像是在卫允的周身套上了一个樊笼
当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都要挥出上万刀,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成千上万年之后,这样的一刀,世间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不论是昔日的轲浩然还是柳白,亦或者是现在的卫允,在这极致的一刀面前,都无法硬接
屠刀落下,卫允手中的长刀也倏然动了
不是提刀格挡,也不是抽身而退而是一刀横斩从左到右,手腕微转
刀光横空
一刀横斩,竟是后发而先至,极为精准的斩在了屠刀的刀身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一身脆响
双刀相撞
屠夫那灿若星辰一样的眸子当中带着震惊,卫允的眼中带着笑意
卫允这刀展现出来的除了极强的控制力和精准度之外,还有自信强大的极点的自信
若非是笃定自己这一刀必然能够斩中,卫允又如何敢放弃防守和后退,也放弃和屠夫以伤换伤的大法,而选择如此狂妄的方式来破掉屠夫的这一刀
震惊之后,便是屈辱
卫允的做法,无疑是对自己的挑衅
屠夫怒了怒火中烧,身形一动,身形已入炮弹一般射出,伴随着一声爆响,脚下三丈之内的大地寸寸龟裂,屠刀再出
可这一次
卫允也动了
这一动,便是雷霆万钧
两人都没有动用念力道法,而是以最纯粹的肉身,最直接的力量和速度,不断的交锋
刹那之间,金铁交击之声宛若珠落玉盘,又似如瀑暴雨拍击在青石板上一样急促,二人的身影早已不见,速度之快,已然突破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
两股强大刀意宛若阴阳鱼一样交缠在一处,原本平整的大地之上,无数刀痕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还有坑坑洼洼的无数足印近尺许深浅
山崖盒子上,余帘看着身前忽然出现的这道近乎透明的无形屏障,那双眼睛之中写满了震惊,甚至远远要比看到场中斗的正酣的二人展现出来的强大肉身和强横战力更加的震惊
作为修成了二十三年蝉,修成了蝉翼空间的魔宗宗主,没有人能够比余帘更加熟悉眼前的这道屏障代表的是什么
这是空间的壁垒,是世界的屏障,休要看那道无形的屏障看上去若隐若现,好似镜子一样,可实际上,便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矿石都无法在坚固程度上与其媲美,便是世上最锋利的刀剑,也绝无法突破其防御
正如那一日在桃山之上,已然与那柄夫子用过的古剑合二为一,正式成为人间最强的柳白对桑桑刺出的那一剑
强则强矣,可在昊天的世界之中,同样只能化作飞灰,根本伤不到桑桑一丝一毫
而今这道无形的透明屏障之内,便是卫允的世界
是卫允吞噬了棋盘世界之后,体内气海雪山所演化而成的内天地
不过顷刻之间,二人已不知交锋了多少次,二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狼狈,原本完好无损衣服不知多了多少豁口,豁口之下,是不知道多少深浅不一的伤口,伤口之中有鲜血渗出,染红了二人的衣襟
二人持刀再立
卫允有些惊喜的看着屠夫,赞许似的道“若论战力,酒徒绝无法和你相比”
可这样的话落入屠夫的耳中,却显得那么的刺耳
作为人类修行史上最强大的几个修行者之一的屠夫,被一个年岁不过四十多岁,修行不过数载的晚辈这样子夸赞,无疑是一种侮辱
屠夫的脸色阴沉似水,不仅仅是因为卫允的话刺耳难听,更是因为卫允的实力强大,犹在他的预计之上
“难怪观主和酒徒都折在了你手里”
说话的同时,屠夫手中的屠刀握的更紧了
卫允看着屠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其实我本不想杀他们的”
“世间修行者成千上万,能够突破五境的寥寥无几,能有他们这般修为的,更是屈指可数,如此杀了,未免太过可惜了些可他们二人实在是太执着了偏生我又牵着夫子和书院的人情,没有办法,便只有请他们上路了”
屠夫黑着脸看着卫允“杀了就杀了,何须和我解释这么多”
卫允道“我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说着卫允忽然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似是自言自语的道“也不知在这千年的无敌之中,你是怎么度过的”
若是当真举世无敌,未免太过寂寞了些,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低下头又复看向对面的屠夫,卫允的眼中已然带上了几分遗憾“如此长时间的东躲西藏,早已将你心中那把刀的刀锋给磨平了,你的刀意固然强大,可却像是个没有灵魂的人,人若是没了灵魂,与提线木偶又有何异”
看向屠夫的目光之中除了遗憾,还有几分惋惜
屠夫很强,远比酒徒要强,甚至于就连观主,也未必能够稳胜屠夫
可从当年和酒徒一道选择逃避昊天,东躲西藏苟且偷生的那一日开始,屠夫此生便注定无法臻至刀道巅峰了
有的人死了,他却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却死了
轲浩然虽死,可却永远活在了世人的心中,屠夫和酒徒虽然苟活于世,却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屠夫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这一点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刀者无畏,当勇猛精进,一往无前才是
可他的刀,却早已经在数万年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头被岁月磨平了锋芒
看着卫允,看着他手中的刀,屠夫也学着卫允的模样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那轮明月,忽然发出一连串的狂笑。
“哈哈哈哈”
闪电一刀划过
卫允轻轻一抖长刀,甩去刀锋之上的几颗血珠,收刀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