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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待进了十一月, 日色晚得越快,凉意越甚。



    锦和苑中烧着地龙,倒觉还好, 炕上皆是暖和和的,叫周韫一躺上去,就懒散倍升。



    她已称病许久,未去请安, 这日, 傅昀起身后,转身回头看向她, 伸手将她拍醒,周韫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 刚探出手臂, 就是一阵凉意, 忙忙给收了回来。



    她倒抽了口冷气,困意散了一般, 迷糊地看向他:



    “爷叫妾身作甚?”



    傅昀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无奈, 弯腰将被子替她掖了掖,周韫脸颊无意识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傅昀一顿,似心下微动,有些话堵在喉间,就不知怎得要说出口。



    相较于平日里她可以卖嗔撒娇,他更是喜欢她这般无意识的动作。



    周韫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开口, 眸子似眯似阖, 软软咕哝了一声:“……爷?”



    傅昀回神, 手指蹭过她脸颊收回,他低声说:



    “你的身子也该好了。”



    话音甫落,满室皆是一静,周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瞌睡顿时皆散,她拢着锦被靠墙坐起,娇软之态褪尽,冷着一张姣好的脸颊:



    “爷是何意思?”



    猝不及防的,她眸子中窜出一抹怒意。



    她不过几日没去给庄宜穗请安,庄宜穗都没叫人来催,他倒是好,催得仿若她是没去给他请安一般。



    傅昀一噎,虽知晓提起此事她会不高兴,谁知她脾性会这般大,他拉过人,沉声说:



    “再有几日,就是贵妃生辰,你那日可是不要去?”



    周韫闻言,下意识脱口而出:“凭甚?”



    她姑姑生辰,她凭甚不能去?



    傅昀气笑了:“你是想那日突然病好了?”



    顿了顿,他沉着眸子,说:



    “你不喜她,不爱去正院,本王皆可依你,但你既装病,就做好功夫,莫叫人看出破绽一堆。”



    许久,见榻上女子垂了垂眸,捏着锦被的手指许有些白,傅昀心下一软,他一字一句提点她:



    “周韫,她是父皇亲赐的正妃。”



    即使贵妃,再如何得宠,待皇后表面功夫皆做得甚好。



    圣上自己可不遵规矩,却不喜旁人不守规矩。



    周韫被他说得好烦,也盛了些委屈,咬唇说:



    “去便去,爷至于这般早就吵醒妾身?昨日那么多时间,爷不同妾身说,偏要现在说,妾身看,不待正妃如何妾身,妾身都要被爷折磨死了。”



    浅浅的抱怨,含着些撒娇,即使后半句的话有些不着调,也叫傅昀心生惊诧。



    周韫瞥了他一眼,冷呵:“爷当妾身这般不讲理?”



    “只要爷同妾身好好说,妾身何时听不进了?”



    她仰着白净的脸蛋,睡意尚未褪尽,眼尾泛着嫣红,脖颈锁骨尚残留着些许昨日的痕迹,傅昀看得一顿,堪堪移开眼,丢了一句“那你且再睡会儿”,匆匆转身离开。



    待辰时请安时,正院中坐满了人,周韫到的时候,话头皆说了一圈。



    周韫见众人愣住,心下不耐,作甚都这副模样,她既没派人告假,自是会来请安。



    她徐徐上前,脸上透着些笑和艳色,扶着时秋的手,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



    “妾身给王妃请安。”



    说罢,周韫打眼扫了一圈室内,轻声似抱怨:



    “王妃怎得都不等妾身?”



    话音甫落,洛秋时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眸,觑了她一眼,差些笑出来。



    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脸?自己请安迟到且算了,还想叫旁人等她?



    庄宜穗也被她这话一堵,偏生要维持大度的作态,冷了眸,脸上的笑寡淡:



    “本妃当妹妹今日依旧病着。”



    她咬重病字,莫名透着讽刺,既说是称病了,又何故侍寝?



    这些日子,王爷可没少去锦和苑。



    想起傅昀,庄宜穗稍稍拧了拧眉,心中藏着的那丝怨气,也不知该对着谁。



    周韫没理会她的明嘲暗讽,抚着额站起来,眸子弯着笑,一边还在漫不经心地说:



    “妾身本昨日身子就近乎大好,是爷心疼妾身。”



    心疼她什么?



    她话只说一半,叫人忍不住去遐想,遂后禁不住地沉了一张脸。



    满室的人见她一身娇态,没几人能心平气和地笑出来,殊不知周韫说这话时,自己也是一顿,险些说不出口。



    若非傅昀催促,她今日也不会来。



    甚的心疼她。



    不过看着庄宜穗倏地寡淡的神色,周韫就心情大好,抬帕掩了掩唇瓣。



    周韫刚坐下,提花帘子就从外被掀开,婢女轻步进来:“主子,徐良娣来请安了。”



    周韫一顿,眯了眯眸,倒是赶巧,她今日来请安,连带着徐氏的身子也养好了。



    思绪纷扰间,徐氏被人小心翼翼地护着走进来,周韫看得眉心微拢。



    徐氏脸色微白,和她刚入府时第一次见到的模样相差甚大,她如今瘦得厉害,下巴越发尖细,一张小脸如今不过巴掌大小。



    她堪堪服身时,连庄宜穗都稍变脸色,叫人扶起她:



    “徐妹妹怎得今日过来了?你怀着身孕,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徐氏羸弱抿唇一笑:



    “妾身一直未给王妃请安,心中愧疚不安,今日能起得身,自是万不敢耽搁。”



    当下,就有人下意识地朝周韫看过来,待瞧见周韫艳色盎然的脸上,又堪堪埋下头。



    周韫仍旧笑着,只不过眸色浅淡,和徐氏的模样一比,她所谓不适,显得忒假。



    洛秋时捏帕遮了遮唇,笑意娇浅:



    “今儿倒是巧了,周姐姐和徐妹妹今日身子都将好了,自进府后,这还是第一次姐妹这般齐全。”



    周韫抬手抚了抚耳垂,觑了一眼徐氏,视线若有若无地在徐氏腹部扫了一圈,才堪堪收回视线。



    庄宜穗今日请安散得早,周韫方出了正院,刘氏就跟在了她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锦和苑。



    在她们身后,洛秋时和徐氏一前一后慢慢走出来。



    徐氏看着洛秋时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捏紧了帕子,她轻咳了声,似甚是虚弱,引得洛秋时回头,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徐妹妹身子既已渐好,日后的请安可莫要忘了。”



    徐氏脊背一凉,她堪堪垂下头,细声说:



    “妾身知晓了。”



    声音低细,听不出一丝情绪。



    洛秋时侧头看她,抬手抚了抚她的肩膀,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那本妃就等着徐妹妹的好消息了。”



    说罢,她轻而缓地觑了一眼徐氏的腹部,忽地抬手掩了掩唇,含笑转身离开。



    待她走后,泠玢低下头,艰难迟疑地开口:



    “主子,我们真的要听她的吗?”



    她话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待她抬头,就见主子正垂眸看着她,面无表情,眸子中却尽是浅凉。



    徐氏堪堪闭眸,复又睁开,她凉声细细:



    “若非你粗心大意,又何至于如此。”



    泠玢脸色一白,顾及此时尚在正院门口,她咬紧唇,红着眸子低下了头。



    ******



    十一月初十,是珍贵妃的生辰,届时宫中会大办。



    傅昀早早就告知了周韫,这些日子,周韫一直在忙为贵妃办礼一事。



    待至初十前夕,傅昀进了锦和苑,脸色似有些暗沉,身边气氛些许压抑。



    周韫瞧得一愣,不知他是怎么了。



    她落了一步,瞥向张崇,张崇低了低身,没多说,只一句:“宫中来信了。”



    周韫有些纳闷,宫中来信就来信,爷作甚这般不高兴?



    待用了晚膳后,周韫才得知原因。



    她枕在榻上,倏地坐直身子,毫不掩饰错愕和惊讶:



    “作甚要带徐氏进宫?”



    宫中宴会,素来是只带正妃入宫,这次贤王府正妃和侧妃都能进宫,还是因为贵妃是她亲姑姑,不好厚此薄彼,只能许洛秋时一同入宫。



    而徐氏不过一个良娣,凭甚要她也入宫?



    傅昀抚了抚额,只说了一句:“母妃想见她。”



    周韫一愣,母妃?



    爷和孟昭仪关系不好,她素来只当孟昭仪不存在,进府几月余,这还是周韫第一次听见傅昀提起母妃二字。



    她着实愣了一番,才缓过来:



    “是因徐氏有孕?”



    徐氏有孕,孟昭仪想见见徐氏,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



    周韫拧了拧眉:“近日徐氏皆去请安,妾身见她身子,似……”



    她抿了抿唇,没再说下去。



    徐氏那身子,岂可用一个“不好”就能形容的?



    她多走两步路,周韫都怀疑她会不会晕倒。



    顿了顿,周韫换了套说辞:“徐氏刚有孕不到三月,此时车马劳顿,是否有些不妥?”



    她刚说完,就发现傅昀的脸色越发沉了沉。



    傅昀稍稍别过眼,掩下那丝难堪。



    周韫素来不喜后院的人,连她都知晓徐氏近日不可劳累,孟昭仪也非没有生育过,她岂会不知?



    她知晓,可她不在意。



    其实在他来锦和苑前,去过一趟正院,可王妃却是说,母妃也是盼孙心切。



    即使他知晓王妃说出那话,是因什么都不知,但依旧生了些不虞。



    是以,他直接出了正院,顿了许久,方才来了锦和苑。



    傅昀暗沉着一张脸,透着些许冷冽,叫人透不过气来,周韫轻眨了下眼眸,联想那日姑姑的话,她大致猜到他在不虞什么。



    倒非是徐氏的原因,近段时间徐氏日日请安,也没听爷说一句什么。



    终归到底,还是因为孟昭仪。



    周韫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她忽地想到什么,拉住傅昀的手,睁大了眸子问:



    “爷,若是这般,明日是否要给母妃请安?”



    姑姑得宠,本就不得后宫中妃嫔欢喜,如今孟昭仪又对爷这般,一想到明日会去秋凉宫请安,就一时甚是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