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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傅昀进锦和苑时, 脸色甚是不好看。



    周韫给时秋使了个眼色,赶紧拆了手上的物件,忙站起身, 似有些好奇纳闷:



    “爷怎么了?孟良娣有孕,您怎还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她心底清楚,爷必是早就盼着子嗣,如今孟良娣有孕, 他却这般不虞, 不得不让周韫怀疑,他究竟多厌恶孟昭仪一脉的人。



    她起身行了礼, 傅昀扶起她, 视线忽地顿在她手指上。



    刹那间, 傅昀眸色有片刻平静,顿了半晌,他才沉声, 问:



    “你方才在做什么?”



    周韫手指在他掌心稍稍蜷缩了些, 心中想着辩词,待看见傅昀脸色微沉时,她倏地拧眉, 推开他:



    “爷不高兴?就冲妾身发火?”



    “是爷叫旁人有孕,该生气的人如何也不该是爷!”



    傅昀攥着她泡得有些褶皱的手,沉眸闷声说:



    “本王倒没见你有一丝不高兴。”



    得知旁人有孕,她还有心思做甚蔻丹,她就这般放心大度?



    傅昀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受,整个后院, 他近乎进锦和苑的日子是最多, 他日日盼着她能有孕, 可她就不能争气一些?



    傅昀只觉一丝憋闷,叫他脸色有些不好,他不知怎得说了一句:



    “你这般脾性,不做正妃,倒真是委屈你了。”



    之前从正院中出来,王妃虽一脸恭喜,但言语之余总有些失落。



    话音甫落,周韫只觉脑子一阵嗡嗡的,她脸色有刹那间白,又倏地窜红,她后退了一步,红着眸子说:



    “爷何意思?”



    她险些气笑了,咬声一字一句地说:



    “爷是觉得妾身不是正妃,所以但凡大度一些皆是错?”



    傅昀一顿,眸子中闪过一丝悔意,他堪堪出声:



    “我非是这个意思——”



    周韫倏地打断他:



    “妾身今日若与爷说不高兴,爷会说何?顶多不过一句‘别闹了’,就会将妾身打发。”



    “如今妾身自己不同爷闹,爷倒是又不满了。”



    傅昀头疼作响,额角青筋一阵阵抽动,他不过一时失言,偏生又反驳不了她的任何话。



    周韫是真的被他那句“正妃”伤到了,入府为妾本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哪容得他这般触碰。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半晌,轻嗤地说:



    “爷若真想叫妾身怀上长子,作甚还往旁人院子跑?”



    “您本就只是盼着后院会有子嗣,诞下子嗣的是否会是妾身,您又怎会在意?”



    傅昀脸色铁青,但周韫声音轻颤,却依旧将话尽数说完:



    “既如此,爷又何必这般冠冕堂皇,将压力尽数往妾身推!”



    爷不盼着她有孕?



    周韫不敢说这话,她也信爷想让她怀有长子,但想与做本就是两回事。



    府中不能独宠侧妃,以免宠妾免妻,但是,难道他不会赐下避子汤吗?



    总归到底,是他舍不得。



    傅昀按住榻柄,紧盯着周韫,见她只是眸红,却无一丝心虚,半晌,他退了一步,松开周韫的手,嗤道:



    “周韫,你何尝有心?”



    他待她如何,他以为她尽数看在眼中。



    可到头来,她不过一句甚有压力,就皆又是他的错了。



    周韫稍怔,半晌才堪堪偏开头。



    相顾无言良久,内室的珠帘被掀动,张崇怂着脑袋进来,余光瞥见侧妃眸红的模样,心中咂舌,忙低下头,慢吞吞地说:



    “爷,绥合院来人,说孟良娣想请您过去一趟。”



    砰——



    一杯盏倏地摔在张崇脚边,张崇一惊,忙抬头去看。



    就见周韫气得身子轻颤,她指着珠帘,咬声道:



    “叫她给本妃滚!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从本妃这里截人了?”



    说罢,她气尚未消,她早就知晓孟安攸不是何好东西,如今刚有孕,就敢这般放肆,日后可还了得?



    周韫尚透着余气,斜眸侧向张崇,话意不明道:



    “张公公的差事当着越办越好了。”



    如今什么话都敢进来传达了。



    张崇欲哭无泪,忙跪地告罪。



    他哪里是什么话都敢传啊,可现在孟良娣怀有身孕,他拿不准爷是何态度,这不才来通报一声。



    周韫一番怒意,叫傅昀堪堪多次侧目,心中的憋闷不知何时淡去。



    见她气得身子轻抖,拧了拧眉,上前伸手搭在她肩膀上:



    “有何气,不能朝旁人发,要将自己气成这样?”



    听言,张崇忙埋了埋头,心中后悔不已。



    瞧爷对侧妃是何态度,他究竟怎么脑子抽了,才敢进来替绥合院通报。



    周韫稍顿,见他先示好,装模作样地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就作罢了,她轻哼一声:



    “还不是爷的错?”



    “若非是爷,她哪敢这般大胆。”



    一番挤兑的话,傅昀堪堪抿声,没有接话,总归不管说甚,都比方才那几句刺心的话要能入耳。



    傅昀余光瞥向张崇,冷声:



    “还不滚出去。”



    张崇一擦额头的冷汗,忙忙退了出去。



    周韫见状,冷哼:“爷倒是心疼他。”



    绥合院最终还是没有请到人,孟安攸见人身后空空,脸色顿时难堪:



    “爷呢?不愿过来?”



    她如今怀有身孕,爷只匆匆过来看过一眼,就去了锦和苑,那里是何勾魂洞不成?



    婢女脸色不好看,服身:



    “奴婢不知,只似乎听见侧妃好像发了一通火。”



    孟安攸稍顿,眉梢轻挑:“发火?”



    怒意散了些,孟安攸伸手扶了扶小腹,透着些愉悦地轻哼:



    “她恩宠甚多,却还不如我先得有孕,也难怪她心中不平衡了。”



    婢女脸色讪讪,不知该如何接话。



    孟安攸心情也不过只好了一瞬,想到爷如今在不知怎么安慰侧妃,她就狠狠地拧了拧眉。



    *********



    今夜贤王府不知多少人不得入眠。



    入夜寒风涩涩,吹过竹林一阵沙沙作响。



    正院中,鸠芳替庄宜穗拆完首饰,扶着她走近榻上躺下,偷瞧着主子神色,思忖半晌,不知该不该说话。



    须臾,鸠芳还是迟疑地开口:



    “前方传消息来,说是绥合院去锦和苑去请了王爷。”



    庄宜穗不着痕迹地拧起眉,如今不管是绥合院,还是锦和苑,她都不如何想听到她们的消息。



    她厌烦地翻了个身:



    “同本妃说这些作甚?”



    孟安攸本就身份特殊,如今又怀有身孕,连同她,都不知该如何对待孟安攸。



    最主要的,还是爷的态度太过含糊不清。



    遂一想到锦和苑,庄宜穗又翻身过来,睁眸子,沉声问:



    “请到了?”



    鸠芳摇摇头:“并无,听说周侧妃发了好大一通火。”



    房间内有些寂静。



    隔了好半晌,案桌上的烛火似都轻晃了下,庄宜穗才有动静,她低声恍惚地说:



    “有宠的人,才敢在这时发脾气。”



    如她,如洛秋时,在这时,只能压下不满,对爷道一声恭喜。



    若是周韫知晓她的想法,必要道一声委屈。



    她发火,只因傅昀的话,却不是为了孟安攸有孕一事。



    鸠芳哑声半晌,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庄宜穗也没想叫她接话,她似有些想不通,身子径直坐了起来,咬声说:



    “周韫究竟有甚好?”



    “爷放着绥合院有孕不顾,也要巴巴地赶去锦和苑安慰?”



    庄宜穗心中气不平:“满后院的人今日心中都不舒坦,偏生她矜贵,这时还得霸着爷不放。”



    最可气的是,锦和苑明明没派人去请爷,爷却自己不请自去。



    这番特殊对待,真真是叫旁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呕得很。



    鸠盼这时走进来,只听了一耳,有些不满地看向鸠芳:



    “你作甚和主子说这些,平白惹得主子不满。”



    鸠芳敛眸,不与她多说,鸠盼说罢,上前扶住庄宜穗,她低声说:



    “主子且放宽些心思。”



    “爷是何人,身份顶顶尊贵,能容得侧妃一时放肆,莫不是还曾一直忍着她不成?”



    这世间男子,皆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不为甚,只因贴心。



    像周侧妃这般闹腾的,一时新鲜罢了,待过了这段时间,爷哪能容她?



    鸠芳听这话直拧眉,偏生这话顺耳,叫庄宜穗紧皱的眉心渐渐放松。



    鸠芳看得一阵心塞。



    侧妃若无一点手段,能会是如今这般荣宠?



    庄宜穗不耐烦地看向鸠芳:“你今日不必守着了。”



    鸠盼眉眼得意地觑了眼鸠芳,真当夫人在后背撑腰,就能在王妃面前压过她了?



    鸠芳心中厌烦,若非她父母皆是庄府家生子,她何苦这般劳心劳力,还不讨主子欢心,为得不就是让主子沉下心?



    主子总不听她言,时间久了,她难免心生不耐。



    她退出去之前,隐约听见鸠盼似低声说了句:



    “……怀胎近十月,这中间变故多了去了,主子可还记得腹上的单姨娘……”



    鸠芳脸色一变,单姨娘?



    单姨娘进庄府时,不过及笄之龄,模样娇媚,性子温软,甚讨老爷欢心。



    后来单姨娘有孕,老爷喜不自禁,近乎日日朝单姨娘院子跑,百般重视。



    那时,夫人对单姨娘甚为上心,堪比老爷,不知叫老爷对其有多满意。



    后来单姨娘意外失子,明明只用了夫人和老爷送去的物件,但老爷却不信是夫人害得她。



    不过皆是因为夫人表面功夫做得太好罢了。



    一番闹腾后,老爷直接对单姨娘失了耐心,多了几分厌烦,单姨娘遂在后院中郁郁寡欢,不到一年就去了。



    鸠芳稍顿后,才压着转身劝解的心思,退了出去。



    若主子能有夫人那分耐心和能力,只要其不露了马脚,她也无力再去惹人厌烦。



    怕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