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芗刚刚为沈槐衣梳洗打扮好,发鬓还没来得及绾苔玉就进来了,她将方才周氏差人送来的粉袍摊开给沈槐衣瞧了两眼。
“二姨娘说小姐平日里没出过远门,特地让库房那边让巧娘阁新赶了几件袍子,给府里的小姐们都送了去。下午是皇帝生辰,将军府的亲眷们都会去,二姨娘让小姐也准备准备。”
苔玉满脸欢喜,见沈槐衣让苔芗出去翻找她的大氅立马站到了沈槐衣身后服侍她。
二姨娘送来的袍子颜色嫩粉,沈槐衣拿起来抖了抖,料子厚实,绣花精致细腻,这上面她倒没给沈槐衣下绊子。
小女孩儿肌肤白皙光滑,眼睫落下淡淡的阴影,樱红的唇微微抿着,神色总是温温柔柔,看着弱不禁风,眼睛里水光潋滟,总是含着浅浅的委屈,惹得人想细心呵护。
沈槐衣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心底啧了一声,然后收起做作的表情,恢复了平日里几分柔和几分散漫的神态。
不过刚刚的白莲花式委屈真挺好看的,下次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用在什么人身上。
“小姐,要点花钿吗?”苔玉拿着一小盒红色朱砂,站在沈槐衣身后轻声问她:“今日是去皇宫中,要点什么形状的?”
沈槐衣一边欣赏自己刚刚开发出来的白莲花技能,一边随口说道:“莲花吧。”
多像她啊。
“莲花?”苔玉愣了会儿,握着朱砂的手紧了紧,而后接着说道:“可今日莲花又未开,小姐为何要点莲花?依奴婢看来,点梅花最为合适。梅本冰清玉洁,与小姐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说的实在奇怪,沈槐衣动作停住,回头柔柔的看了苔玉一眼,良久后才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你。”
苔玉见沈槐衣真的像不在意一般才松了一口气,拿出细小的毛笔在朱砂盒里沾了沾,俯身低头认真的将朱砂点在沈槐衣的眉间。
苔玉的脸颊近在咫尺,沈槐衣神色平淡,目光紧盯着她有些颤抖的眼睛,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是苔玉就仿佛沈槐衣已经透过她的眼睛看出来了点什么。
“苔玉啊。”沈槐衣轻声开口。
“小姐,我在这。”苔玉手上动作顿了顿,眼神有些躲闪,却依旧硬着头皮回答。
沈槐衣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笑容趋于平淡,问道:“你是府上的家生子吗?”
苔玉笑了笑,心里松了一口气:“奴婢是幼年时被卖到将军府的,并非家生子。”
“既然是这样……”沈槐衣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微微颔首,接着又说:“我记得你父母都只是再普通的老百姓了吧,家住清水村,还有一个七岁的弟弟在。这些天,你父亲还在向你要银两供你弟弟上私塾吗?”
苔玉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轻轻抖了抖,朱砂就掉在了沈槐衣的袍子上,留下惹眼的一大片,就连沈槐衣的面颊也不能幸免。兑水调和后的朱砂颜色清浅,也能轻易在人脸上留下痕迹。
沈槐衣先是明显感觉到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滚动,而后就看见苔玉一脸慌乱的给她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小姐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小丫鬟颤巍巍的匍匐在她脚边,大概是极度紧张,额头上居然冒出来了细细的冷汗。
“这么好的朱砂,真是可惜了。”沈槐衣伸出素净的手对着铜镜里面上的朱砂点了点,看着指间嫣红的一块儿她微微莞尔,然后将指头按在苔玉露出的眉间。
“不过苔玉,本小姐自认平日里虽然不曾普通二姨娘那样会给奴仆们众多好处,可是我似乎也待你不薄。但是你呢?”她指间圆滑小巧,按在苔玉额上时力度很小,可她分明就感受到小丫鬟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沈槐衣轻轻笑出了声,而后低声说:“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皇帝他老人家的寿辰,你让我穿粉袍就罢了,说我年龄小爱美还说得过去。但是想给我点梅花花钿你又是安的什么心?”
见她不敢回答,沈槐衣接着又说道:“当今圣上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梅花,连着稍许粉嫩的色彩都看不过眼,你和二娘这一早上又是粉袍又是花钿的,是不是……”
女孩儿顿了顿,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没有多少温度,“你们成心想让本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然后害我被皇上怪罪?”
她就说周氏为何这些天平静的过分,原来是给她留了这一手啊。
不过也是,想来周氏本以为沈槐衣昏睡了这么多年对外界的事情肯定少有耳闻,特别是这种皇族之事。不过让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沈槐衣可是有上帝视角的人。当初她看到原着里说皇帝不喜梅花和粉色还有些诧异,狗皇帝事儿挺多。
没想到如今就被人这样暗算了一通?
可这招数着实低劣了些。
苔玉不敢抬头,心里的慌张全部都表现在了脸上。她知道沈槐衣脾气好,服侍她的这段日子鲜少看她打骂奴仆,苔玉下意识就觉得她也和沈知星一样是个温顺的女孩子。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她看穿。
“罢了,你去将苔芗找来,念在你是我二娘送过来的人本小姐饶你一次。若有下次……”沈槐衣眼睛里氤氲着水气,笑的人畜无害:“你那清水村的爹娘,可就要考虑是不是换地儿住了。”
换个地方,从人间到地狱。
“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小姐绕过奴婢的爹娘!”苔玉是真的慌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沈槐衣磕头求饶,眼睛里全是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滴落在柔软的狐绒地毯上。
眉间沈槐衣恶趣味点上去的朱砂还在,形状歪歪扭扭,搭着她如今这幅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可沈槐衣就是心情大好,摆摆手让她离开:“别哭了,本小姐这次不动你父母。去给我叫苔芗过来。”
二姨娘虽然强势,可是教养出来的奴仆却没有继承到她阴狠的手段。沈槐衣不过随便一炸,苔玉就哭成了这样。
她明明还没有出手呢。
后面苔芗进来的时候沈槐衣正用那件粉袍擦眉间的朱砂,从铜镜中瞥见苔芗瘦小的身影低声道:“这两天是不是没什么消息?”
“坊主说可能要等些时候,但是如果您想的话其他消息我们应该会知道。”苔芗说道,走过来按住沈槐衣的手,拿出浸了水的手帕,细细的帮她擦着眉间,想了想问道:
“小姐,二姨娘刚刚已经派人来催了,将军他们要早去朝堂有要事商议,让您收拾好了就过去大厅用膳。您今日想穿什么衣衫?”
沈家父子原来不在吗?沈槐衣挑了挑眉,怪不得周氏会如此嚣张,居然直接让她撞皇帝的忌讳。
“随意就行。”沈槐衣说道,反正她今日去寿宴的目的并非单纯的只是祝寿。
还有些大人物想去观摩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