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止是方时奕,就沈家兄妹都有了片刻的愣神。
沈槐衣下意识低下了头,神情有些许复杂,这个九王爷说这话是何意思……
行风面色沉静,动作迅速的将常溟换下来的绷带折好准备带出去交给家丁,心里的小人却已经激动的蹦跶了起来。
王爷可算是会说话了一回,虽然有些含沙射影,但是像沈二小姐这么聪明的姑娘一定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了吧。
别问,问就是在为你打架。
沈蓦挑眉,目光在常溟身上转了转,对上他坦荡荡的双眼有些好笑,摇着头送他离开。
其实沈蓦和常溟相处这么久,早就发现他除了气质可能冷淡些,脾性却是极好的,若真到那个时候,或许也是一个可托付之人。
方时奕满脸的不可置信,一直到离开将军府都没想明白常溟那句话是什么。小厮将他送上马车,车夫转头问他要回哪儿去。
他下意识就回答:“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方府……”
但是很快,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一样,方时奕声音沉了下来,神色藏在黑暗中,遮盖住了眼睛里的落寞:“送我去江渡家吧。”
他刚刚才想起来,哥哥还在生他的气,不让他回家的。
只能先去小结巴家里避一避了。
而另一面,在方时奕离开后的不久常溟也和沈家父子再一次商议好了事情,日落十分才离开将军府。
听到苔玉带来的消息沈槐衣顿了顿,微微颔首让她下去给自己沏茶,而后她坐在荷花池旁的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给水池里摇尾的锦鲤投食。
水质清冽见底,锦鲤时而因为她洒下的鱼食聚在一起,时而四散开来穿梭在荷叶间,看着无忧无虑。
沈槐衣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也是一条鱼就好了,就不必每天烦恼这些让人头秃的事情,自由自在的,不知道多好。”
李钊的事情她还没想到解决的方法,常溟居然也举动奇怪了起来,再加上不知道是何缘故一直没有露面的男主宋以木,总觉得事情已经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可能是因为沈槐衣一直在尽力阻止事情恶化有关系,但这也牵扯出了更多复杂的事情。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算是她,哪怕开着天眼对如今这局面也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沈槐衣隐约记得,按着如今这个时间来算,那么过不了多久也就是皇帝的生辰了,他记得在那天好像是会有一件大事。
已经日薄西山,太阳接近迟暮,橙黄的光芒将凉亭整个包裹住,中间的女孩儿绛紫的衣衫都好像被染上了颜色,背影温柔,侧脸神情有些许落寞,偏偏身材纤瘦,看着像是在太阳落山才会出现的山鬼。
苔玉端着茶的手就这么轻微的抖了抖,她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慢慢走上前去,将其放在沈槐衣面前的石桌上,退到一旁没有再言语。
沈槐衣也没多想,却也没有喝那茶。
看到苔玉她才想起来府上还有一个喜欢作妖的二姨娘在,一时间心情更加沉重了。勉强回忆起原着的情节,想到那些描写主角悲哀惨淡命运的句子脸色都沉了几分。不是她故意碰瓷挑刺,明明以前看的那些故事里女主角金手指比碗粗,怎么到了这本《槐衣残局》里沈槐衣就没见有过那玩意儿?
非但没有还到处都是麻烦。
虽然她也不记得自己为何要看那本书了,来这里越久她现世的东西就忘的越快,除了每天回忆一遍的原着,她连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了。
不过沈槐衣永远都忘不了为什么自己会穿进这本奇怪的文里。
苔玉瞧见自家小姐面色发沉,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她刚刚就发现这个二小姐并没有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好想吃,方才端茶过来时她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眼神却冷的像要吃人。
沈槐衣没空管苔玉心中在想什么,她只是回忆起了那一天晚上。
连绵不绝的倾盆大雨,昏暗低沉的小别墅,以及一个试图拿走祖父留给她的传家宝的女人。
她不知道那是谁,但那个人就是害她穿进来的罪魁祸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具身体就好像会吞噬她的记忆一样,一步步将她现世的所有销毁。因为沈槐衣才发现,自己好像连那天闪电骤落下那个女人被照亮的侧颜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本该记得清清楚楚的。
有些许可怕。
她颓废的将竹篮里的鱼食全部倒进水池里,看着那些锦鲤争先恐后的长大嘴巴去吞食,心里的不安才散去了一点。
“苔玉,回去吧。”既来之则安之,她如今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为此,倾尽全力。
央明三十七年冬月初九,在昭城落下第一场雪之后,皇帝生辰就到来了,特大赦天下三日,举国欢庆。朝中所有五品及以上的官员都被邀请参加这一天晚上的宴会,为皇帝献上贺礼祝寿。
初九这天早晨,天还没亮沈槐衣就被苔芗拖起来梳洗打扮,她闭着眼睛还在浅眠,任由苔芗给她梳理长发,对镜贴花黄。
“小姐,二姨娘派人给您送来一套对襟棉服,奴婢等会儿侍奉您换上。”苔芗柔声说道,刘海儿下的眼睛里虽然还有些胆怯,可是已经不再害怕她了。
沈槐衣听见这话才勉强睁开眼睛,盯着铜镜中面容清秀精致的姑娘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嗯”了声。
二姨娘这十多天里也安分了不少,都不曾找过她麻烦,但是因为世安宛和玉清小筑隔的太远的关系,沈槐衣也很少见到周氏。
听沈知星说,周氏如今对她都客气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打骂。
好是好,但沈槐衣总觉得周氏不可能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绝对是在憋一个大招。
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苔芗还在为她帮长发挽起来,沈槐衣余光看向窗户外,就只见白茫茫的一片,素净的有些刺眼。
“昭城落雪了,在皇上生辰前一天,大家都说这是天降瑞雪,是个好兆头。”苔芗见沈槐衣看着窗外出神,轻声解释说:“瑞雪兆丰年嘛。”
沈槐衣收回目光,笑了笑:“苔芗懂得这么多。”
“大家都知道啊,小姐又在取笑我。”苔芗大概是有些恼了,鼓了鼓腮帮子,面上气呼呼的给沈槐衣继续梳发。
沈槐衣笑的柔和,难得没继续怼回去,只是盯着窗外有些许愣神。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场雪啊,倒真希望可以带给她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