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宵节的前一天,沈槐衣终于从地牢里走了出去。
眼前车水龙马照旧,入眼皆是繁华与喧闹,倒像是从来无事发生。
“槐衣,我们先回府吧,父亲他们都在等着你。”沈绥看着小姑娘有些懵懂的神色,心中隐隐作痛起来,面上却是兴高采烈的告诉她:“污蔑你的那个婢女,被父亲送去花楼了,那里的老鸨特别会折磨人,听说没几天她就死了,然后尸体被丢在乱葬岗,至今无人收拾。”
提起苔玉,沈绥眼中有了一些冰冷,但怕沈槐衣介怀,便又收了起来,“不过小妹放心好了,世安宛的婢女小厮们哥哥们都帮你打点好了,绝对不会再出现内鬼。”
像这次被自家奴婢坑了一回,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待上十几天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出现了。
一直到坐上马车沈槐衣的思绪才飘了回来,听见沈绥这话轻轻的眨了眨眼,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沈绥又念念叨叨了一些小事情,但抬头看见小姑娘兴致缺缺的样子便打住了,“槐衣若是觉得累了便休息会儿吧,有哥哥在,没事的。”
小姑娘软声应着,随后便半敛着眸养神。苔玉已经死了吗,那二姨娘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肯定会想办法再给她塞一个婢女过来,不过若来了一个比苔玉还蠢的沈槐衣还能糊弄糊弄,聪明点的可就算了,她自己的事情都顾不暇接,没工夫陪她们闹腾。
马上就到那一天了,她必须保证沈家父子不出意外才行。
“说起来,二哥的儿童失踪案调查的怎么样了?可有线索?”沈槐衣突然想起这件事,抬眸轻声问着。
她记得计理碰到的是老妇人告诉他那些官兵打扮的人强行夺走了她的孙子,可一旦和官员扯上关系,即是容易又是难办。
“我和少卿大人查探了许久都没什么线索,偏偏这件事也不能放在明面上来办,怕打草惊蛇,只能暗地里多查查。”沈绥想起来这件错综复杂的案子也觉得头疼,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而且可能会有牵连的官员实在太多了,少卿大人虽然是不怕的,但那些人也不是好对付的。”
所以他们这些天几乎都只是在原地踏步吧,沈槐衣微微颔首,便没再说话了。
沈绥心里头装着事情,眉头紧锁,一时间马车里陷入了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夫道了一句:“二少爷二小姐,将军府到了!”
沈槐衣跟着沈绥下了马车,踏进将军府的那一刻居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尚且身处地牢的时候未曾发觉,到现在才觉得时间居然过去了这么久了。
“明日里是元宵了吗?”沈槐衣愣了愣,轻声问身旁的沈绥。
“对啊,元宵也会放花灯,槐衣明天夜里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护城河还有比赛……”沈绥说罢,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直愣愣扑过来的影子,未说完的话就被迫吞到了肚子里。
“槐衣!”
小姑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温香软玉撞了满怀,小脑袋被强行按在了少女的胸前,耳畔是细微的呜咽声:“你终于回来了,都怪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沈知星眼眶通红,看见小姑娘干净素雅的面容本就有些崩溃的情绪直接没有忍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那天从魏初寒那边回来的时候看见空荡荡的将军府才觉得不对劲,但当时天色已晚,她也没有想太多,径直回院休息。等到第二天看见周氏和陆苒姣有些欣喜却明显的躲闪的眼神沈知星才微微一怔,跑到世安宛去才知道,她的妹妹居然被人冤枉进了监狱里。
“槐衣这些天受苦了,我们先回院子里换身衣服好不好?过一会儿姐姐带你去凤语楼吃好吃的,槐衣听话,现在已经没事了。”沈知星眼中含着泪,却依然温柔的将沈槐衣耳畔的碎发抚开,轻声安慰着:“你那不听话的婢女已经被发卖了,现在世安宛里再没有可以陷害冤枉你的人了,槐衣别怕,姐姐在。”
以后,姐姐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
从浮曲阁开始,周氏一次又一次的想发设法欺负她的妹妹,她是怎么敢的?
“槐衣知道的,姐姐别担心,我未曾受苦。不过父亲和大哥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们过来?”沈槐衣笑的娇软明媚,反过头来安慰自己情绪压抑不住的傻姐姐,心里头却似有一阵暖流经过。
原来被人在乎和关爱的感觉,是这样。
还挺不错。
沈知星和沈绥对视了一眼,“槐衣也累了吧,先去世安宛收拾收拾,待会儿姐姐带你去凤语楼用午膳,你不在的这些天凤语楼可是出了好多新菜品,姐姐一直没舍得一个人去,等着我家小妹回来好一起呢!”
沈槐衣欢欢喜喜的应下,转身便在婢女的陪同下去了世安宛。
待人走远后沈知星才皱眉说道:“二哥……”
沈绥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没有办法,先瞒着吧。”
“话虽如此……”沈知星满眼担忧的看了一眼世安宛的方向,明显不太放心,声音混在稍许薄凉的寒风里:“槐衣那般聪明,迟早会觉得不对劲,到时候该怎么办?”
……
“苔芗,你帮我查查,”沈槐衣坐在久违的软榻上,由着身后的婢女为自己梳理一头长发,缓声说道:“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洗清了嫌疑的。”
苔芗一边将她的脏衣服脱下来,一边检查着小姑娘身上不经意的擦伤,低声说道:“小姐是想问将军他们去哪里了吗?”
小丫鬟的手抚过她白皙的臂膀,在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破皮的伤痕上顿了顿,苔芗眨了眨眼,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声音都沉了些:“小姐不在的这些天昭城里的确发生了很多事,皇家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最多,小姐若是感兴趣奴婢待会儿等你泡澡的时候给你细说。”
沈槐衣打小便是在娇宠中长大,那怕昏迷时为了掩人耳目放出身娇体弱不受宠的消息,她也依然是沈家人的掌中娇心中宝。而现在不过是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便被关在地牢十多天,衣衫褴褛面色暗黄,她何时受过这种苦?
苔芗有些受不住,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按理说她只是沈槐衣和阑珊坊的介子,可她就是为沈槐衣觉得不平。
现在觉得苔玉在花楼被糟蹋死都算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