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沈槐衣说想吃酸梅子汤,苔芗便准备去让大厨房做。
从世安宛到大厨房中间要经过一道长长的小径,周围时不时有小厮丫鬟路过,形色匆忙,苔芗只闷头往前走,可是没多过久她便停了下来。因为面前突然多出了几个拿着扫帚的小厮,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将军府的小径左右都种着碧树,哪怕冬季枝叶枯落也依旧笔挺着身姿,星罗棋布恰好能将周围的人影遮挡住。
苔芗看着面前慢慢靠近的几个小厮,垂下眼睛往旁边站了站,看着在给那群小厮让路。
“苔芗姑娘,我们姨娘有请。”领头的小厮笑着说道,拍了拍手上的扫帚,语调有些懒散,“希望苔芗姑娘也不要为难我们才好,大家都是做下人的,你也应该944到1如果办不成主子交代的事情会怎么样。”
苔芗后退了两步,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脸色慢慢苍白。
……
世安宛的前院里搭了一张躺椅,上面依稀可见少女瘦弱的身影,淡粉的裙摆给这灰寂的环境增添了一抹亮色。
啪嗒。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沈槐衣被惊醒,眼中还有一丝懵懂,“苔芗?”
“二小姐。”
沈槐衣坐起身来,回首看向身后的小婢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去一趟大厨房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睡了一觉了。”
苔芗将温热的酸梅子汤放在沈槐衣面前的矮桌上,面上没什么表情,“二姨娘让我过去了一趟,准备让我当她的耳目。”
让苔芗当周氏的僚机?
沈槐衣轻轻的笑了,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答应了吗?这可是好差事啊苔芗,二姨娘对待下人可不是一般的仁慈。”
小姑娘咬紧了最后的两个字,神色却坦荡荡的不见任何调侃。周氏这在挖她沈槐衣的墙脚呢,不过碰到了苔芗这头铁,也是可怜。
“小姐难道不关心奴婢有没有答应二姨娘吗?”苔芗一边将汤倒进碧色小碗里,一边轻声说道。
沈槐衣反问她,“那苔芗你会走吗?”
“奴婢可是让小姐花了五十两银子从街上的穷苦人家堆里买回来的,奴婢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平日里可没少挨饿,说不定二姨娘多给些钱我就跟着去了呢。”苔芗说道,她在随沈槐衣进将军府前本是阑珊坊的女眼线,后来为了掩藏身份才造假了一个要被卖进花楼换钱的可怜女孩形象,没想到被周氏查出啦了。
沈槐衣倒不怎么担心,周氏如今元气大伤也不可能搞什么大动作,她一顿,低声说道:“苔欢是不是在柴房关着?”
“是。”
“那我们过去看看。”沈槐衣道,站起身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苔芗的肩膀,沉着眼神说:“苔芗可要好生伺候你小姐我啊,否则你也看见苔玉苔欢的下场了吧?”
早就习惯小姑娘这般的苔芗微微颔首,顺着她的话说:“奴婢知道了。”
“那便去柴房吧,周氏除了准备用银子砸死你外有没有打骂你?”沈槐衣一边走着一边回眸问道。
苔芗乖巧应声:“不曾。”
“哦,可能是她不屑吧。”
“……小姐。”
柴房。
空间不算大的小屋子堆了大半木材,地上落满细碎的木头,甚至将地也砸的坑坑洼洼。苔欢缩在一个稍微干净些的角落里,干净的衣服已经成了肮脏的破布,褴褛的挂在身上。
她闭着眼睛想睡觉,身子却忍不住的微微颤抖。她又想起来被关进柴房的那一天,无论自己怎么挣扎怎么解释,几个魁梧大汉还是将她强行拖到了柴房里,她想逃,想去告诉那些官员,金凤头面不是她偷的,她也不是和宫中娘娘接头的人,她只是一个替人背了锅的小婢女,杀了她一点用都没有!
但没人听她解释。
她看见了周氏,站在人群后面勾唇笑的阴冷。她曾经拼了命讨好的姨娘,最后说让她死就真的要让她死。
咯吱,柴房粗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随着脚步踏在地上细微声,碾碎了破木前行,沈槐衣停在了苔欢前面。
平日里多么趾高气扬的丫鬟,帮着周氏做了良多不干净的事情,最终却落的个这么下场,还真是造化弄人。
“苔欢。”沈槐衣开口,声音清冽。
地上的婢女微微一颤,却没有反应。
沈槐衣也不恼,偏头浅笑着继续说,“既然你不喜欢苔欢的这个名字,那我换个称呼吧。你十岁被卖进将军府前本名该是……翠翠。”
苔欢一怔,慢慢睁开了眼睛,带着灰暗与沉寂,直勾勾的看着沈槐衣,声音沙哑难听:“二小姐便是专程过来嘲讽奴婢的吗?”
“自然不是了,不过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沈槐衣笑着,继续说:“你应该很明白自己的下场吧,鞠躬尽瘁的侍奉了周氏一辈子,到头来落了个这么下场,还真是难为你了。”
苔欢慢慢合上眼睛,缓声道:“总归同二小姐没有什么关系,您还是快走吧,免得在柴房待久了又出什么差错,奴婢死的更惨。”
这丫鬟被周氏教久了对沈槐衣总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细细品苔欢还总是看不起她一般。
沈槐衣轻笑,不怎么在意她的垂死挣扎,“你肯定是要死的,就算你的二姨娘能够想什么法子把你救出来让你不被斩首,不过你放心,我买凶杀人都会让你不得安生,你既然同二姨娘一起下计陷害了本小姐那必定会付出代价,我这个人睚眦必报的很。”
小姑娘声音轻缓,却无端让苔欢升上了一股子恐惧,可她转念一想自己都被二姨娘放弃了,还有什么可怕了,刚想反驳的时候就听见沈槐衣又说道:
“我今日过来既不是跟你吵架也不是来安慰你的,你还没有那个资格让本小姐大费周章,不过我听说你在环溪村的双亲尚且健在,和你定了娃娃亲的王虎子好像还没有娶妻,似乎一直在等你。”
苔欢面部表情逐渐瓦解,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二小姐提这些是想做什么?奴婢都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值得你索取的?”
“本小姐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沈槐衣嗤笑,接着自己方才未说完的话继续道:“如果本小姐现在雇人去杀了你双亲和王虎子,你猜本小姐会受到惩罚吗?”
惩罚。
当然不会了,你可是堂堂将军府的嫡亲小姐。
苔欢面色僵硬,嘴唇轻轻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