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大早,晨光刚刚熹微时沈槐衣果真拖着沈知星出了府,准备去博陵街观摩观摩慕容月城的义诊。
如今已是二月中旬,昭城里的烟火气逐渐浓厚起来,走在街上身边全是叫卖的商贩,挎着篮子的大妈货比三家,慎重的挑选最物美廉价的东西,卖糖葫芦的大叔抠门的不愿意少收小孩儿一个铜板,这一切都在清晨的薄雾里慢慢彰显。
“真的很热闹啊,姐姐你看!”沈槐衣随手指了指身旁小摊上的布老虎,笑容明媚而单纯。
沈知星却有些惴惴不安,应的很敷衍。她如今是越来越觉得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小妹了,昨天晚上居然也不曾过问自己为何会被周氏抓住把柄,今日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虽然沈槐衣如果抓着昨天的事不放沈知星会很苦恼,可她真像今天这样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沈知星却觉得心情更加复杂了。
走在身旁的少女神色恹恹,沈槐衣余光看见了勾唇笑笑,却依然兴致勃勃的拉着她看东看西,平日里察言观色的本事让她丢在了一边去。
她是存心不打算过问,也不打算管。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应有尽有,沈槐衣自穿书以来整日里担心自己的处境和未来,平常也鲜少分出精力去顾及了解那些小东西,今日里难得有机会自然看的开心了。
于是最先败下阵来的是沈知星,途径一条幽深安静的小巷时她突然停了下来,眼睫颤了颤,掩盖住心底些许的紧张,低声问道:“说起来昨天夜里,槐衣是如何得知那个男人便是一个戏子的?”
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小糖人,粉白的衣裳胖嘟嘟的脸,看着十分喜庆,听见沈知星的疑问沈槐衣轻声笑了笑,语调有些漫不经心:“我在他身上闻到了荼芜香的味道,同一股浓厚的檀香混杂在一起,很明显是他怕被别人闻出荼芜香所以刻意用檀香熏过衣服。”
只是可惜了,秦楚的戏子喜欢荼芜香,从登台唱戏开始房间里点燃的便是荼芜,久而久之,那淡然的香味深入他们骨髓,用再多檀香都没用。
戏子多秋,荼芜香在秦楚人眼中代表哀切,所以伶人们大多钟意于此。
沈槐衣后面还有些不确定,特地凑近闻了闻,然后发现果真去自己所料那般。
可是将军府里又没有请戏班子,也不可能是沈知星寻过来的戏子,他又是哪里来的呢。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周氏贼喊捉贼罢了。
“我……”沈知星面色仍旧有些犹豫,停顿了良久之后方一咬牙,径直说了出来,“槐衣,那个戏子的确是在我的院子里被发现的。”
沈槐衣笑了笑,轻轻颔首,“我知道,姐姐说过了。”
小姑娘眉如远黛,眼睛微弯,里面是一望不见底的温柔。她自然明白沈知星在担忧什么,可她偏要沈知星自己告诉她。有的事情不是沈知星想的那般简单,沈槐衣也想让自家傻姐姐吃点苦头好长记性。
如果昨天在场的人不是沈槐衣,沈知星还会安然无恙吗?
“有件事情我该告诉你的,但是昨天是我糊涂了,没能说出口。”沈知星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眼神躲闪,声音都放的轻了些,“昨天来我院子里的人……是个少女,姨娘冤枉我的那个戏子好像就是那位少女带来的。”
沈槐衣面色不变,依旧软声问道:“少女?”
“对,她似乎是准备带那个戏子离开,但是被姨娘的人发现了,受了很重的伤,我于是……”
“姐姐于是救下了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刺客?”沈槐衣笑容淡了下来,转身抬眸直视着面前的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价。
她一直以为沈知星这样的小姑娘干干净净的也不算坏事,可如今才发现沈知星那根本不叫善良,那是蠢。
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都敢往屋子里引,还因为她去和周氏作对。她胆子怎么会这般大的?
沈知星也知道自己做事想的太片面了,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槐衣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少女她……她是刺客,但她不是坏人……”
“理由呢?姐姐。”沈槐衣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烦躁,尽量心平气和的开口,不过刚开始的乖巧少女她是装不下去了。
你说她费尽心机才勉强改变原着暂时救下沈家人的性命,怎么这傻姐姐一不留神就又往枪口上撞?
“方时黔给我看过她的画像,我记得她!”看出自己一向温软的妹妹冷下脸来沈知星也慌了,赶紧说道。
小巷前虽然安静,但偶尔也有行人经过,看见她们也并未多做停留。他们为了生计恨不得把一天当做两天用,除了偶尔围观看个热闹,鲜少会因为素未谋面的路人产生兴趣。
沈槐衣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放心沈知星告诉自己真相。
“姐姐的意思是,那个受伤的少女名字叫霍轻眉,同方时黔有过一面之缘。”沈槐衣已经收拾好了心态,将手里的小糖人递给沈知星,笑着问道。
沈知星缓缓点头,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小姑娘的神色,见她没有继续生气后才松了一口气,接过胖娃娃糖人,“是,方时黔无意间告诉我霍轻眉好像同宋家人有点关系,我表演想起二哥这些天为了案子的事情同宋家二小姐走的有些近,便想着救下霍轻眉能否帮上点忙。”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居然那么没用,被周氏轻而易举的发现了,都怪她是个嘴笨的。
“宋家二小姐,宋子然吗。”沈槐衣皱眉呢喃了声,而后凑近了些,安抚着自己黯然神伤的姐姐,“没事的姐姐,都过去了,姨娘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可能再来找你,等那位霍小姐伤养的差不多了再将她送走吧。”
霍轻眉和宋以木关系匪浅,就是那个同周氏联手,试图非礼她未遂差点掐死她的男子,虽然最后被她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可仍旧将这个娇弱的身体吓出病来。
沈槐衣想起这个笑容又深了些,将手上的小玩意儿全都交给沈知星让她拿着,拉着她往博陵街走去,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心里头却又有打算。
沈知星见小姑娘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即松了一口气,垂眸认真听着沈槐衣说话,眉眼里都是笑意。
路上行人众多,耳畔喧哗声嘈杂。
沈槐衣正和沈知星说笑着,一抬眼便看见人群后负手而立的男子,眉眼冷峻,薄唇轻抿着。
她有些愣神,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沈知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而后眼睛一亮,轻轻摇了摇沈槐衣的手,“槐衣,九王爷怎么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