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知道何时又落下了雨,陆苒姣的留仙裙已经沾染上了地上的湿泥,整个人呆坐在雨帘里,看着狼狈不堪。
周围环境安静,已经空无一人。
她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槐衣,为什么总是你……”
你为什么总是挡在了我的前面,你为什么总是阻止我。
“为什么……”陆苒姣问着,声音喑哑,眼睛里慢慢流下泪来,整个人慢慢靠着围栏蜷缩在了一起。
沈槐衣,你到底哪里比我好,处处都要同我比较,又处处都要在我前面。
就是因为你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吗。
天地昏黄,护城河边的浓雾中间有一个少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偶然抬起来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你不怎么不去死啊,沈槐衣,你去死啊!”
“阿嚏!”
世安宛里的内室里,沈槐衣躺在柔软的软榻上,身上是一条被苔芗强行盖上的毯子,手中捧着戏本子看的起劲,却突然神色一怔,随后便是一个喷嚏。
不大不小,却将一旁的苔芗吓了一跳,放下手上的剪刀就跑了过去,“小姐怎么了?可是方才在江边的时候冷了些染上了风寒,您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找人叫大夫过来,奴婢……”
小丫鬟着急的团团转,脸色都红润了些。
沈槐衣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才在苔芗有几分不解几分复杂的眼神里慢腾腾的将书放在小几上,温声说道:“我没事,指不定是有人在背后诅咒我不得好……”
最后那个字沈槐衣终究没能说出口,因为苔芗已经迅速跑了过来,轻轻将沈槐衣的嘴巴捂住了,“小姐,这个字可说不得,不吉利!”
沈槐衣的嘴巴被小丫鬟捂的严严实实,简直哭笑不得,只能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从前怎么没发现苔芗还这么一本正经的。
一直到确定沈槐衣真的不会再那么说之后苔芗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放了下来,垂眸站到了一旁,仿佛方才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沈槐衣挑眉:“我让你剪的纸都剪好了吗?”
“剪了大半,还有一些,等一会儿就好了。”苔芗说道。
“明天挑个好时辰,和我一起去饲堂。”沈槐衣说罢,将小几上的话本子重新拿了起来,看着上面的狐狸精和乞丐的故事眼睛都不带转一下的。
这个时代的人还挺会编故事的,糊弄人的本领是一套一套的,这样的画本子在世安宛多的是,沈槐衣看完后便不感兴趣了,苔芗都给她收拾在了一个角落里。
苔芗乖巧的应了下来,伸手碰了碰小几上茶水的杯壁,微微顿了顿,“茶水凉了,奴婢给小姐添一壶热茶。”
“去吧。”
苔芗便将手边的剪刀放到了一旁的位置上,生怕自家小姐乱玩把自己伤着了,沈槐衣看见她的小动作轻轻撇了撇嘴,好像自从上次她试图自己裁剪手帕不仅没弄成还将自己的手指戳了个刀口之后苔芗就对沈槐衣碰任何尖锐物品万分抵触。
哪怕沈槐衣很想告诉她,你别看我只是个小孩子模样,我身体里可住着一个非常魁梧的灵魂。
好歹在没有穿书之前沈槐衣还跟着潮流花了几大千去学了健身,哪怕只上了三天的课她就被教练的一身肌肉吓的退了。
只可惜这些事情沈槐衣根本说不出口,就算真的说出来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她只会成为他们中间的疯子,就像苏格拉底当年那样,因为没有和众人站在同一片屋檐下受到歧视。
沈槐衣定了定神,继续看着画本子巧合的内容,小乞丐是当今皇帝的第十二个孩子,狐狸精是狐狸洞的第十五个孩子……
她笑容多了几分勉强,但好歹对后面故事的好奇让她接着看了下去。
内室的窗开了些,有风吹了进来,撩动了桌上的纸张,唯有那把剪刀之下的东西一直没有露面。
沈槐衣知道,那是她让苔芗给周氏剪的纸人。
窗外天色逐渐昏沉,带着朦胧的困倦。
沈槐衣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一偏身便慢慢闭上了眼睛,话本子被她随意一丢,落在了地上。
……
隔日午时,将军府的饲堂里哀乐阵阵,垂挂的白绫被风的飘扬,像是在为游走不归的魂魄引路。
倒不是有人办丧,只是因为今日是五月初三。
将军府夫人织鹤的忌辰,哀乐声一直不间断的响着,让玉清小筑的周氏都隐约听见了些。
她一怔,眉头皱了起来,“这什么声音?”
苔默赶紧说道:“回姨娘,听其他人说饲堂那边二小姐好像在祭奠夫人,那是丧乐的声音。”
“祭奠?”周氏愣了愣,然后慢慢想起来今日里好像的确是织鹤的忌辰,不过……
她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全是阴郁,声音都沉了几分:“你刚刚说,饲堂里的人是沈槐衣?”
“大小姐也……”苔默不知道周氏又在气什么,不过既然她问了苔默自然是要好生回答。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周氏用力的打了一巴掌,身子猛的踉跄了两步。
“姨娘……”
“混账东西有没有眼力见?沈槐衣在饲堂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周氏气的面容扭曲,尖声质问过后看见小婢女低着头满面疑惑的神色当即气不打一处来,随意从身后的丫鬟里挑了一个带在身边,回眸看了一眼还低着头的苔默冷声说道:
“你呆在玉清小筑里,好好注意着,别让人溜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周氏总觉得沈槐衣就快要对她的玉清小筑动手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沈槐衣肯定会想办法先弄死了她。
今日里虽然是夫人织鹤的忌辰,可是前几年里因为整个将军府还是周氏掌管,莫说织鹤的忌辰了,织鹤的名字那段时间将军府里都不准人提起。
如今沈槐衣匍匐着趴在地上烧的纸,还是织鹤自从那次离开后收到的第一次纸钱。
“母亲,您在天之灵,可要安息。”沈槐衣呢喃着开口,将纸元宝放在了炭盆中央,心中还在想着,不管您原本的女儿去了哪里,反正只要有她在,就一定会保护好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