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前三年，陈恒方默算得上是一对校园模范情侣，不出轨不造作，爱旅游好运动，曾分手又复合，泡图书馆比泡网络勤，恩爱到众人以为毕业典礼上他们会抱着叼奶嘴的孩子出现……



    令众人跌破眼镜的是，大学毕业后不久，两人就分了手。



    大四是众人为未来做抉择的时期，留n市还是不留，成为两人当时讨论最多的话题。



    当时陈恒想要往外闯的心思蠢蠢欲动——没有到一线城市上大学是他高考的遗憾，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出去看看，圆年少时的梦。



    为此他试图劝说方默一起出去，但方默一听到这个建议就崩溃了。彼时她的父亲大病刚愈，让她离家去一个零基础的城市白手起家，她真的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你知不知道？如果能顺利在n市安定下来，我们就已经算是万般幸运了！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要被迫离开到偏远的地区去工作，就只是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养家？！你不要那么任性，把一手好好的牌打得那么狼狈行不行？！”



    陈恒被训得满脸通红，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艰辛，他只是想探索其中的可能性，如今方默的一番话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不得不真正正视起现实来。



    相对于外出闯荡，留在n市从容得多，但也让人头大得很。如果留，买房子就要提上议程。然而方默爸爸的病已经花了家里大半的积蓄，康复之后也要继续砸钱疗养，而陈恒家里这两年投资失败，自然也是拿不出什么钱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只能寄希望于通过两人的打拼攒够首付的钱。



    想到这，陈恒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太幼稚了。



    最后，两人决定，如果其中一人能在n市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足够支付未来的生活，那就在n市安定下来，反之再做打算。



    两人在n市没有什么得力的人脉，凡事都得靠自己。无奈两人所学专业并非热门，专业对口的工作普遍薪资不高，而陈恒又不愿意去挑战销售等来钱较快的工作，于是就此陷入了僵局之中。



    那时有个直系学长欣赏陈恒的为人，举荐他去参加一家大型国企的面试。凭借出色的表现，陈恒一路过关斩将，获得了终面的机会。



    这是一份大四毕业生挤破脑袋也想拿下的工作，陈恒极其重视，花了大量的时间专心准备，甚至为此拒了一些还算不错的面试机会。



    终面那天，西装革履的他信心满满，然而一进到面试的办公室，他就泄气了。



    只见面试的人当中有一个特别眼熟，定睛一看，不是大一聚会那个跟他互砸酒瓶子的人又是谁呢？看样子他是负责记录工作的，那冷冰冰的眼神让陈恒如临深渊。



    陈恒可算是体会到了冤家路窄这个成语的意思，浑身开始冒汗，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完成了面试。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陈恒预感这次要吹了。果不其然，最后他没有拿到offer。



    后来跟推荐自己应聘的学长交流，对方说那家公司的领导对他印象还不错，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才错失了这么一个机会。



    电话里学长欲言又止，陈恒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不外乎是有人从中作梗坏了他的好事。他安慰学长不要替他遗憾好机会多的是，然后表达了谢意，并表示会继续努力。



    陈恒永远也忘不了学长最后告诫他的那番话：“以后就是社会上的人了，机灵一些，别人怎么赚钱你就怎么学，别总想着按自己的方式走捷径，十有**会碰壁。年轻的时光就那么几年，三十岁前混不出一点名堂后面就很被动了。该低头就低头，太傲气不好，会因此丢失很多机会，切记。”



    这番话陈恒听进去了，他特别感激这位真心为他着想的学长，他想一定是因为自己的人品太好颜值太高，所以才会得到如此珍贵的友谊。



    可惜，他永远也学不会与这个世界妥协，说他刚愎自用也好，孺子不可教也也罢，他已打定主意要在自己的世界走到底了。



    年轻的自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陈恒最先失去的是自己原以为抓得很牢的幸福。



    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再也没有遇上更好的机会，一路跌跌撞撞，就到了临近毕业的时间。



    彼时的方默已经走出了焦虑的低谷，不再随陈恒的碰壁而失落。同时，因为一有空闲时间她就回家照顾父亲，没花太多的心思在n市找工作这件事上，所以她只有一个选择了：如果陈恒不能按原计划推进，她就会回到g市去。



    彼时的她已经想开，不管结局怎样，她都能够接受。留在n市，他们可以继续厮守在一起；不留的话就是回g市，方便她照顾家里。至于两个人还能不能继续在一起，那就交给上天来决定了。



    与她相反的是，陈恒越来越焦虑。现实已经很清晰，摆在他面前的仍旧是那几条路，要么在n市定下来，要么回l市利用资源，要么跟随方默去g市，至于年少时的梦想，他已经放弃。



    方默了解他的心思，让他跟她回g市去，他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故乡太小，安放不了他不羁的灵魂。留在n市，已经成为他最佳的选择。



    于是，她当场跟他摊了牌：不用想着她，只要执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陈恒听了很感动，同时也很愧疚，因为自己的“不优秀”，因为自己的“自私”，因为自己在找工作这件事上朝三暮四，他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未来。



    他也想让方默留在n市陪他，但考虑到对方家庭的情况，他又开不了口，只好寄希望于毕业后能够尽快走上正道早日发财，再把她从g市接过来。



    大学的光阴就要走到头，随着待在学校的时间只剩下个位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此时陈恒已经顺利找到了还算凑合的工作，而方默也确定了进入g市的一所小学任职，两人分离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班级告别宴这一天，方默喝多了，陈恒去接她，两个人从饭店步行回学校。走着走着方默就哭了，陈恒停下紧紧抱住她，心如刀割。



    “你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够努力……我可以跟你回g市，找一份工作，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方默依旧哭个不停，她知道他不会甘心的，即便现在他手握的是一份薪资并不优渥的工作，但她知道，待在一个广阔的天地里，才能让他的灵魂安定下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一颗流浪的心，不愿意被拘束在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里，只想置身于繁华的喧闹中——未知，无限可能，才能给予他们活下去的兴趣——即便那片繁华与他们无关。



    “没事，我只是突然舍不得你。”



    这段时间，方默已经数不清自己哭过多少次，某些清晨甚至是被心头的绝望压出了眼泪，在梦中哭着醒来的。



    “我并不是伟大到想要成全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跟着我回去了，你就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你了。”方默抽泣着说，“那我们这四年来的感情，就不会那么闪闪发光了。就会有一个声音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我们曾经那些对未来的自信，那些对生活的激情，都破灭了。我们，会变成拥有痛苦回忆的人。”



    陈恒开始默默地流泪，他终究是高估了命运赋予自己的运气。



    他突然异常贪恋方默的发香，想到再过不久他们就要相隔万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那你，一定要等我。”陈恒从心里挤出了这句话。



    方默默默地流着泪，用n市夏季的夜风作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