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十二砸,是棍王张涯所创的独门绝技。
只见藤蛇棒两头翻转,从马腿上翻,一直到他头颅,渐次上砸。如同穿针引线,密不透风,处处都是招数。
这下,有壶终于没能躲过去,到第九砸,藤蛇棒两头旋转,该砸双肩之际,方天画戟“啾”一声飞到半空。
藤蛇棒还没停呢,早就到了他的马头。
“嘶”一声马叫,这马知道是疼的,腾空而起。吓得有壶急忙抓紧马鬃,磕马飞逃。剩下的几个喽啰没命地跑掉。
这里打跑一帮,四个徒弟飞马而回。怎么回事?有收获吗?
祖经、孙纬、富纲、桂绪一起说,李师儒上了山寨,紧闭寨门。
师徒五人赶忙来看少年和妇女。这名妇女浑身是伤,哭成了泪人,拉着少年给他们跪下:“隆虑县西关崔芬娘、儿子商继,给五位恩公磕头。”
看崔芬娘,虽然被打得不成人形,但看得出是极为姣好的女子。
少年商继左腿被打折,双臂被砍伤,浑身汗珠子和着鲜血。
四个弟子急忙将他们扶起来,问起情由。
原来,崔芬娘这是带着孩子与隆虑县西关一群老人和妇女,到这林虑山碧霞宫烧香还愿的。这是下山回家,绕到山这边,就被山大王李师儒截杀了。幸亏儿子跟他爹学了几手,勉强保住了母子性命。
救人救到底,师徒五人将他们扶上马车,护送到隆虑县城西关。
到家一看,就他们母子二人,住着破旧的五间瓦房。再问他的家人,他爹外出贩卖核桃去了,要半月多才回家。公婆早已亡故。有两个女儿,**岁就跟人家当童养媳走了。
张涯将他们母子送到附近骨伤医,给少年的左腿打了石膏。将母子二人的伤都包扎好。张涯付了钱。继而送他们回家。
崔芬娘看张涯师徒这样救人,感激涕零。
当即又叫儿子给张涯跪下:“张伯伯,我们家实在没钱偿还医药费。如果能相中商继,就让他当你的徒弟吧。武艺也好,贩蜜也好,不管教他啥都行。一来有一口饭吃。二来报答你的恩德。”
张涯看他家的情形,的确过得很苦,就答应收下商继。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喊:“芬娘,开门。”
吓得母子两个浑身哆嗦。谁呀,能把他们母子吓成这样,不知道来人到底有多凶?
进来一个精瘦老头,七十三四岁,山羊胡须约略六寸,一脸麻子,眯缝眼,镰刀眉。高有六尺七寸,身板倒还笔挺。一望便知老于世故。
崔芬娘急忙迎到院子里,给他道个万福:“阴爷爷,俺家真的没钱了,还得再缓一阵,等他爹卖核桃回来就能给你清账。”
这个姓阴的老麻子一皱眉头,只要喝嗽一声,就会吓得崔芬娘和商继一哆嗦。他不紧不慢地说:“那样啊,这中间又有一点利息,就叫商继还去帮俺家放牛,你每天帮我砍一捆柴,将利息顶了。”
崔芬娘顿时泪珠滚滚,慌忙跪下:“阴爷爷叫我砍柴,叫我割草,怎么都行。求你饶了商继吧,才叫他拜师学艺,认了师父,拜师宴都还没着落呀。”
商继也要过去给他跪下,被桂绪紧紧拉住。富纲上前,一把扭住这老小子。阴老头纳闷,他们凭什么这样?
不凭什么,师徒五人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是个老无赖,老混混。
富纲笑一笑,抬手就要扇他耳光,张涯死死擒住他的手,对阴麻子喊道:“麻子,他家欠你多少?是怎么欠的钱?好好说话,不然的话,哼。”
张涯脚下一扫,将老头子扫出去两丈开外。老头子顿时倒地,捂着胸口,抽筋似的在地上抽搐。张涯对二弟子孙纬使个眼色。
孙纬来到老小子跟前,踢他屁股一脚:“别装死。问你话呢,欠你多少钱?看,我这里是一锭五十两的马蹄金,够不够?”
崔芬娘已被祖经拉起来,听孙纬这么说,与儿子商继一起,大为惊奇地看向他,五十两金子,天啊,太多了吧。这一看,怎么他手里是一块半截砖啊?哦,明白了,他是专治老无赖的。
阴麻子翻身坐起,弹身站立:“马蹄金?在哪里?叫我看看真的假的?”
这一出,张涯及祖经、富纲、桂绪都忍不住好笑。
孙纬一砖拍在他的肩头:“怎么样,这马蹄金分量还可以吧?叫你看真假,你还不全说是假的?都将他们据为己有啊。”
阴麻子顿时又坐在地上,哭喊:“杀人啦,商继杀人啦,芬娘杀人啦。”
一霎时,邻居男女老少围拢十几个,一看张涯师徒这架势,知道今儿赖皮碰到**湖,有戏。
一位老者不阴不阳,故意挑起话头:“阴差,芬娘和商继没动你呀,怎么说他们母子杀你啦?”
“阳错,滚远点,你坏了我多少事,还没找你算账呢?”阴差怒喝。
张涯禁不住好笑,心想,好嘛,这一对老头,一个叫阴差,一个叫阳错,凑在一起当邻居,有点意思。
孙纬看邻居们对他并不怎么样,于是继续:“我马车上有五百斤蜂蜜,够不够替他家还账?”
“胡说,谁有那么多蜂蜜?”阴差这下没有立即弹起。
“我看你就是个老赖皮,如果不说清楚他家怎么欠你的钱,今天就立个字据,一笔勾销。再敢胡搅蛮缠,将你老妻、姑娘全部抓来,跟我们师徒六人砍柴、跳河,一个个受苦而死。”孙纬将他一把提溜起来。
这老小子急忙告饶:“爷爷饶命吧,他家只不过欠我五贯钱,不要了还不行吗?从今后保证不找他母子的麻烦。”
张涯当众抱拳:“众位老邻居,我是商继的师父,花蜜神贩汤阴县张涯,张平危。既然阴差说到这里,就叫他画押,大家都按上手印,做个见证。”
阳错笑道:“好说好说,就这么干。”
当天在商继家盘桓一天,总算将这件事弄清。搞得一天没吃上饭。张涯叫祖经去买些熟肉,好酒,叫阳错也坐了,在他们家大吃一顿。让他母子也就着改善一顿。继而给了崔芬娘一贯钱,叫她安顿生活。
李滋娘听五弟张涯絮絮叨叨讲到这里,神神秘秘来到张涯身边,附耳过来:“五弟,芬娘没叫你砍柴?”
张涯一愣怔,继而将她一拳捣开:“三哥,你再没大没小,兄弟可真的会打你的。”
尤贯龇牙咧嘴摸摸打着石膏的半截右臂,笑得咋恁难看:“五弟,你要打你家三哥,就要用鞭子抽,赶车最好。”
李滋娘怒道:“老四,这几天没叫你砍柴,你不老实是吧。皮痒痒啦?要不行,还叫老八将你那一条胳膊也砍了。”
众人一听,哦哦,他俩的花花故事这是公开化了。谁还能禁得住笑啊,满屋子人哈哈大笑。
尤统、安芝、丁开班觉得这八位一个个胸襟开阔,对人情世事不拘小节,对于恩怨情仇如此豁达,深深折服。
躺在床上的青年,对他们的风趣也感到好笑,这么一群老人,一个个老顽童,多好啊。
冉衮看他笑起来,也听到了哥哥们的说笑:“穿州,这七位老者都是你的伯父,前些天在义成军结义的镇州八骏,师父我是老幺。你先安心歇息一下,我过一会再来看你。不管有多大的事情,我们都能帮你摆平。”
这青年姓有,名航,字穿州。赵州元氏人。二十三岁。是冉衮师父有茶的族孙。五年前,有茶去世之前,将有航叫来,拜在冉衮门下。
冉衮虽然丢弃了茶庄,转而投军,但有航还在继续奔忙,往来贩卖名茶、茶具等。还用师父冉衮昔日的字号,叫个云华茶庄,只是搬了地点。往往生意上有解不开的疙瘩,就找到军中求教。
有航先前曾跟随爷爷有茶几年,也学了些剑术、贩茶之术。有茶毕竟年老,跑动不便,怕误了孩子的前程,就将他托付给冉衮。
五年来,有航从小到大做起,现在也积攒了不少资财。
这次是倾其所有,到扬州锡器坊采购了八百套锡制茶具,十分精美,如能运到镇州,必然是抢手货。仅仅成德军将官的家属,就消耗很大,城中百姓富有的也必然纷纷效仿,因此,不愁卖不掉。
有航看师父和伯伯们出去,想想这次遭遇,禁不住暗自伤神,热泪横流。
住在这个房间的伴童金楼,自然跟他熟悉得很,过来安慰他。又叫来附近医者,来给他敷药、包扎。
最后,又叫来一个侍女,看护在身边,让他好好睡一觉再说。
侍女银蔓当然也跟他十分熟悉。不但熟悉,而且要好。银蔓轻轻给他按摩、捶背,看他的疼痛渐渐舒缓,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一边绣花。
银蔓刚把手帕上的一枝莲花绣好,娃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忽然,有航梦中伸手,将她死命抱住:“师父,师父,银蔓去哪儿了?找遍了赵州城,去哪儿了?你打死我吧。”
银蔓看他是睡着的,在他脸上亲吻一下,轻柔地拍拍他的脸,不说梦话了,又沉沉睡去。再看看手中的并蒂莲,就快要绣完,正是送给有航的。
“银蔓,快出来,再不出来,打断狗腿。”外面一个人怒喝。
吓得银蔓面如死灰,战战兢兢,浑身筛糠。
外面是谁这样大喊?把银蔓吓成这样?